第273章 棋逢對手(第2/3頁)

面對麾下提議死守臨晉,並派人突圍向大司徒王尋求救的提議,田況搖頭:“王尋老兒不會來救。”

自從王尋十天前從風陵渡過河後,麾下七萬大軍,迅速控制了河東主要城邑,又燒毀了風陵渡和蒲坂關兩座浮橋,這是要把河東當落腳點,做守冢枯骨的架勢啊!

“他在對岸坐觀成敗,說不定會派使者與第五倫和談,來個河東河西,劃河而治!”

今天早晨,竇融的勸降書射入城中,說王邑已經全軍覆沒,孤身退往洛陽,自身難保,新朝收復關中的最後希望也沒了,田況麾下都苦著臉,搞到最後,這大新,就田況一位忠臣?既然如此,倒不如……

“投降?”

這兩個字,從來就不在田況的選擇中。

“我因與第五倫功勛相匹,都曾大敗赤眉,名揚一州,但境遇卻大為不同,他是後來者居上,故而頗為不服。”

“兩個月前,第五倫自蒲坂渡河,我與陳崇交好,特讓人細細清點其人數,與之交惡。”

“而天子召見,倫以叛,我以順,每與倫反。”

田況對王莽,倒不像巨毋霸那樣知恩圖報的愚忠,也不似嚴尤覺得自覺有責無法調頭的無奈。他堅持舉著新旗,更多是一種執拗,是政治上的幼稚。

“當初同為新臣,我尚且羞於第五倫之下。若是降了,豈不是要讓自己憋屈死?與其受辱,不如一死了之來得痛快。用我對新室的死忠,讓後世記住第五倫的悖逆!”

田況的偏執,並沒有被一場敗仗,他籌備自殺時,還滿心抱怨。

“我有今日,非戰之罪也。”

這就是嚴尤和田況的差別,嚴尤將戰爭看成一個整體,道、天、地、將、法,輸了一定是因為某個方面出了問題。

田況則只把目光放在“將”上,他自詡智、信、仁、勇、嚴無一不缺,樣樣都比第五倫強。

“第五伯魚兩月前曾說什麽‘善飲者無赫赫之言,吾用兵如何,不出數月,探湯侯自能知曉’,我昨日見到了,第五倫,庸將而已。”

但既然是庸將,他為何敗了呢?

是時運不濟,是來自大司徒王尋的背棄,原因很多,反正不在自己身上。

但不管如何不甘,都得承受敗者的命運。

從漢朝起,從諸侯王到大臣將軍,就常有自殺之事,自剄、飲藥、自縊、自刺、自溺、絕食、自焚、閉氣等,田況選擇的是自刺。

“將我頭獻給第五倫,請他放過隨我作戰的將士,容他們解甲歸田。”

衣裳已解,尖刃頂在心窩,一個用力,他的生命就能結束!

田況深吸一口氣:“再替我告訴他,田況死後,去黃泉招攬青州、師尉舊部,在下面等著!待第五倫有朝一日兵敗身死,相聚於黃泉,吾等再以同樣的兵力排列布陣,廝殺一場,田況,絕不會輸給他!”

……

聽聞田況之死,第五倫感慨之余也覺得,這或許是此人最好的結局,畢竟與自己天然不對付的家夥,收服很難,要放心使用更難。

田況的屬下沒有忍心砍他的頭顱,將屍體清洗幹凈,穿好一身甲胄擡了出來,若非確實沒氣了,那對白眉毛顰起,看上去好似依然如生。

城中隨田況而自殺者竟有五十多人,再加上那些甘願在商顏山井渠裏一蹲幾天的死士,足見此人治郡帶兵,都頗得人心。

他之所以敗,除了站在錯誤的時勢一方,被新朝的覆滅拖下了水,導致眾叛親離士氣低落外,和竇融一樣,也是遇上了豬隊友。

但在種種不利局面下,田況卻仍給第五倫麾下帶來了首敗,起碼拖延了他半個多月時間,逼得第五倫將大部分兵力集中到河西,甚至讓王尋先一步進入河東,讓第五倫欲迅速打通與魏郡聯絡的計劃,就此延後。

在戰鬥上田況雖然輸了,但在戰略上,他確實給第五倫造成了很大麻煩,至少在河西這一隅之地,說二人是“棋逢對手”確實沒問題。

再往前想,若是田況當初被王莽留在青州,往後指不定也是一方諸侯,讓他發展起來,堪稱強敵。

但對於田況那滿心不甘的遺言,第五倫只一笑而過。

“於黃泉下再戰?那探湯侯可有得等了。”

“我遺傳自吾大父,注定高壽!”

這時候,連告密的本地豪強李柏,竟也托景丹向第五倫求情,希望能妥善安葬田況。

“雖不識時務,但探湯侯是一位好大尹。”

在第五倫目光看過來,李柏猜到他想說什麽,補充道:“但還沒好到,能讓河西諸姓,陪著他一起為新室殉葬啊!”

沒錯,豪強們的首先要務,是讓家族活下去,任何“背叛”都有正當理由。

現在,輪到第五倫坐到田況的位子上了,田況舉錯了旗幟,而在外人看來,他第五倫非新非漢,亦是在刀尖上跳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