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臣等正欲死戰(第2/3頁)

岑彭松了口氣,現在的情況,再不降,城裏的兵卒就要殺了他二人請降了!

他應諾而去,派人射書搖旗,與城外溝通。但等岑彭回到嚴尤平素指揮的望樓時,卻發現老將軍將其他人都找借口打發走,自己穿戴好了一身甲胄,扶著柱子,挺劍而立。

劍已出鞘,嚴尤持在眼前,似在挑選它何處最為鋒利。

岑彭大驚,連忙上前道:“嚴公,你這是?不是說,為新室殉命不值得麽?”

“吾主雖然無道,但他依然是吾主!”

嚴尤嘆息道:“是吾等這批人,推上去的聖天子。”

“新室能有今日,天下板蕩至此,固然是陛下有誤,但嚴伯石,就沒有半分過錯麽?”

“我離開常安時立了誓言,師出之日,有死而榮,無生而辱!”

“征戰一年有余,卻落得如此地步,焉有面目再存於世?當效子玉之事!”

岑彭還欲上前,嚴尤已仗劍於頸,伸手止住了他:“君然說過,當日本可與任光去投伯魚,卻毅然入城,是為了報答我的提攜。”

“陛下於我,亦有知遇之恩,讓我這在漢時恐怕只能埋沒鄉野的蜀地匹夫,竟能成為堂堂大司馬。”

嚴尤仿佛看到數十年前,年輕的自己孤身來到京師闖蕩,去找做黃門郎的老鄉揚雄,在他家遇上了另一位銳氣十足的黃門郎,看了嚴尤自己寫的《三將敘》,贊不絕口的模樣:“嚴伯石,汝便是當世樂毅啊!”

岑彭如何待他,他嚴尤,亦會如何待王莽!

“如今陛下眾叛親離,連伯魚也反了,但陛下他,終究不是夏桀商紂,我也絕不希望,吾等共創的新室,被後人視為暴秦。”

“故今日嚴尤一死,以殉大新!”

手上的劍用了點力,它曾飲下句麗開國者的血,但今日,卻要飲他自己的血了!

“君然日後若還能遇上伯魚,請替我告訴他。”

“嚴尤對他,不曾有半句責怪。”

這就是嚴尤最後的遺言:“唯獨希望,伯魚能用我教的兵權謀,用嚴伯石的兵法,在這亂世裏,贏下去!”

……

長劍劃開了老將軍枯瘦的喉嚨,粘稠的熱血濺於城頭。

岑彭頂天立地的忠懇漢子,作戰挨了箭矢,沒有藥物,硬生生的剮傷口,他沒哭;得知父母全家死在亂兵之中,他沒哭;被困孤城,一天喝不上一口水,他沒哭。

但今日卻跪在地上,抱著嚴尤的屍體,哭得昏天黑地,為對自己有知遇的恩主逝去悲切不已。

得知此事後,城內的新卒亦紛紛哭泣,這大新上下,只怕找不出第二個能讓他們為之嚎哭的將軍了。

但投降還是要投的,隨著堆積的石木搬開,傷痕累累幾乎毀掉的宛城大門開啟,勝利者撐著炎炎漢旗縱馬而入,踏著地上的土黃色新旗。

岑彭肉袒自縛,因為羊都吃光了,手邊遂啥也沒牽,屈辱地跪在地上。

綠林渠帥、漢兵校尉們簇擁在主將身邊,指著岑彭咬牙切齒,喊打喊殺。

“急行軍數百裏,在下江阻撓吾等的,便是此人!”

“日夜在城頭,替嚴尤指揮,害得吾等十數次攻城無果的,便是此人!”

“殺了他!”

這唾罵與呼喊,岑彭無動於衷,他之所以投降,一是為保恩公性命,二是可憐底下幾千人。

但隨著老嚴尤的死,岑彭現在是心如死灰,反正兒子也被任光帶去河北,第五倫定能護其安全,老岑家也有後,自己就算被殺戮,也無妨,索性也不拜了,擡頭挺胸,要殺要剮請自便!

這一擡頭,看到的卻是一位魁梧的中年人,面容與其弟很像,亦是日角之容,方方正正,只是多了幾分豪邁之氣,馬鞭點著岑彭笑道:

“岑將軍,你打得好仗!”

這不是反話,卻是來自劉伯升真心實意的贊賞,他恨的只是王莽,對新朝的降將,尤其是有本事能耐者,卻頗為敬重。

“善守城者,亦善於攻城,我大漢,正需要君然這樣的人才!”

說罷劉伯升下馬,親自為岑彭解縛,說道:“君然乃是軍中大吏,執心堅守五月而不降,是其節也。今舉大事,當表義士!”

“我會向皇帝請求,將你封侯!”

這是岑彭萬萬沒料到的情況,他在新朝拼死拼活,也只混了個“子”。怎麽投降了漢,竟然被既往不咎,還要直接封侯呢?岑彭迷茫了,只愕然看著意氣風發的劉伯升。

“往後,君然就跟在我麾下,隨我一同,入關!”

入關……第五倫,不就在關中麽?岑彭低下頭,應諾。

今日劉伯升心情大好,不止是宛城請降,從西邊還有兩個大好消息傳來。

其一是與第五倫有仇怨的司命將軍孔仁親自跑到南陽,告知關中情形,還表示願代表右隊官吏將士,以武關、峣關,向大漢更始皇帝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