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革命(第2/3頁)

馮衍早就替第五倫謀劃好了,興致勃勃地說道:“朝堂之上,非獨有奸佞之惡,這罪惡的源頭在於王莽!王莽暴虐,關中人心思漢,依我看,不如以復漢之名舉事!”

任光察覺到第五倫的不以為然,遂立刻接話:“主薄的意思是,要響應南陽的‘更始皇帝’?”

馮衍卻搖頭:“王邑與更始勝負未定,此刻響應彼輩,為時尚早。”

雖然認定復漢是未來的大勢所趨,但馮衍對南陽勢力不太看好,只道:“只需打出復漢旗號即可,宣揚王莽鴆殺孝平皇帝,篡奪其位的罪名,再抨擊其王田、私屬、五均六筦之制,信用奸佞,誅戮忠正等罪。最後三軍為漢帝戴孝,而後宣布遵高祖之舊制,修孝文之遺德!”

“如此可博得郡縣響應。”

眾人對此言都沒太大異議,這確實是可怕的思維慣性,在大多數人眼中,新的反面就是漢,就如同一個銅幣的兩面。

但這旗幟舉起來容易,往後想放下來卻麻煩,第五倫,偏偏想要將這銅幣豎起來!

“漢室於我何加焉?”

第五倫說出了馮衍萬萬沒想到的話,那號稱“天意民授”的斧頭與鐮刀,其實已經表明他的態度了。

“我之所以反莽。”

“不是因私怨小恨。”

“更不是為漢帝報仇。”

“而是想要……”

第五倫擲地有聲,給自己這場造反行動定了性:

“吊民伐罪!”

……

“誅其罪,吊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悅。”

馮衍博學,知道這是出自孟子的話,原來第五倫曉得啊!

但馮衍覺得,第五倫怕是搞錯了,這話的情景,指的是齊人伐燕之事,多用來指一國伐一國,分庭抗禮的匹敵關系,第五倫仍是新室之臣,焉能亂用?

第五倫早在與馬援商量“不舉漢旗”的時候,便思索好了自己的目標,甚至還翻了不少古書,此刻遂笑道:“不然,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湯放桀,武王伐紂,世人但言其誅一夫桀、紂,未聞弑君也!”

不管王莽如何美化他的改制,內心初衷究竟是什麽,但天下人只認事實:朝政已經被搞砸攪亂,至少在短期內,王莽的歷史地位,只能如桀紂和秦二世一般,成為世人仇視的對象。這種情緒是如此強烈,甚至連黑暗的漢末成哀之世都被襯托為白蓮花,叫人懷念,真是滑稽。

在政治上,任何對新室的繼承,都是只得遺毒而無遺產,這也是諸如“挾天子令諸侯”這種行徑,在如今完全走不通的原因,新朝的命,就算第五倫想幫忙續,都續不了。

既然續不了,那就革了吧!

第五倫這趟入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與新室徹底割席!

他說道:“今王莽虐其民,欲使關中人肝腦塗地,吾往而征之,非所謂攻,當謂誅也!民以為將拯己於水火之中,當簞食壺漿,以迎於吾等,難道這旗號,就不如復漢響亮麽?”

第五倫此來,不稱王、不稱帝,不做天下各方勢力的靶子,但誅暴君、誅一夫的大旗擡起來,不懂的不懂,懂的都懂。

馮衍就懂,他已經徹底呆愣住了,頭一次窺見了第五倫的真正目的。

不想學趙鞅六卿“清掃君側之惡人”,竟是想要連君一起清了!

也不願為已經淪喪多時的帶漢叫魂,卻欲另起爐灶!有更大的野心……

“湯武革命!”

任光也懂,他一直忍著沒太說話,立刻乘著馮衍震驚無言的空隙,遂站出來支持道:“四海歸之,則為天子;天下叛之,則為獨夫、民賊!王莽人心喪盡,伐之可也!”

其余人也是紛紛叫好,尤其是耿弇。

本以為第五倫只是來將家眷撈到手,然後立刻跑路,這符合第五公一貫作風,豈料他這次卻格外勇猛,倒是頗合耿弇的胃口,一年多了,這是耿弇頭一次對第五倫感到欽佩。

他赫然起身,朝第五倫拱手:“第五公說得對,弇願為君前鋒。”

“萬脩謹遵將軍之命。”萬脩唯第五倫馬首是瞻,也早得第五倫交心私語。

“彪也一樣。”雖然第七彪從頭到尾沒太聽懂,但……大意不就是跟著宗主造反麽!哪那麽多彎彎繞繞。

“彭寵與王莽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彭寵這會倒是咬牙切齒了。

而少言的第八矯,也讀過不少書,還給第五倫添了個吉利彩頭:“武王以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如今將軍亦是四萬余人向西而征,順乎天而應乎人,必無往不利!”

決策圈的意見已經統一了,第五倫遂令萬脩、耿弇、彭寵、任光去準備,在雞鳴時就召集三軍,第五倫有話對他們說——當然不能如現在這般文縐縐的引古文,他們需要更樸實的語言,更熱血的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