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莫須有(第2/3頁)

京師的水被攪得極其渾濁,王莽一宿沒睡,已經有些昏頭了,仔細一想確實有理。

“準衛將軍之奏。”

遂下了一通詔令,讓大司馬董忠攜帶本定於明日在城南九廟,由皇帝親自授予第五倫的斧鉞,前去鴻門大營,交付兵權,讓他暫時不必入朝,盯緊師尉!

遇上這一趟可疑的謀逆,看來第五倫的南征時間,又得挪後幾天了。

但有件事,卻是萬萬不能耽誤的!

大長秋張邯和中黃門王業小心翼翼地問皇帝:“陛下,出了這等大事,後日的大婚,是否要改期?”

為了湊足和祖先黃帝一樣的一百二十女,一向不好女色的王莽,在當了皇帝十多年後,才規定了宮中嬪妃等級。

除了皇後外,備和嬪、美禦、和人三位,位比上公;嬪人九位,與卿同等;美人二十七位,位同大夫;禦人八十一位,地位如同六百石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綬,執弓韣(gōng),不知道的,還以為王莽要學吳王,拿嬪妃們操練行伍學兵法呢!

畢竟皇帝這幾天,日日夜夜都在惡補兵書。

二十五日那天,其所籌備迎親車馬,多於鴻門載糧之輜車;其敲打賀喜之管弦,多於行伍軍列之鼓吹;其彩禮黃金兩萬斤,奴婢、雜帛、珍寶以巨萬計,更多於給三軍將士的犒賞!

已經準備了那麽久,為了讓天下覺得新室依然穩固,皇帝身體健康,王莽甚至還將全白的頭發用墨炭染黑,仿佛一夜返童,一如這即將枯朽的王朝,重新煥發了生機。

南征之日能改,大婚卻決不能改,一改就不吉利了!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安排完這些,王莽才想起,舉咎信中的,陳崇欲立為新皇的“功脩公”王興。

“且先看管起來,若是徹查後事情屬實……”

王莽能在嫡親兒孫裏來個四殺五殺,難道對庶子,就會下不了手麽?

群臣告退時,天色即將大亮,王莽也不去睡覺,只靠在案幾上假寐,但閉上眼睛後,卻仿佛見到了血光閃閃,復又睜開來,只在殿中踱步不止。

而就在這時,說符侯崔發緊急求見,上殿後,奉上了一份血書。

“陛下,臣已審訊了陳崇,除卻其供詞外,陳崇不惜自扼傷口,以衣為帛,以血為墨,述其情狀,稽首痛哭,暈死過去,唯望陛下一觀。”

王莽沒有搭理,只在負手緘默良久後,嘆了口氣,讓崔發將血書送上來看看。

這一瞧不打緊,王莽的倦意,被陳崇揭露的內容,全都驚走了,明明是大清早,竟嚇得滿身大汗。

“王涉、董忠、劉歆,還有……第五倫!?”

……

陳崇也是病急亂投醫,他如今被關在宮中詔獄,與黨羽消息斷絕,只能胡亂編排,將自己懷疑的種種線索串起來,一口咬定這四人在醞釀叛亂,他被第五倫搶了先手,只能寄希望於後發制人。

王莽雖然被這血書上的荒唐之言嚇了一大跳,亦下意識地認為,此乃陳崇困獸猶鬥之下的亂咬一通,可信度尚不如他與田況謀逆來得實在。

但亦如陳崇之所以被緝捕,對一個多疑的皇帝而言,不需要確鑿的證據,“也許有”的可能性,就足夠了。

比如其血書中所言,大司馬、國師公私從賓客密會一事,確實值得注意,王莽對劉歆已經不信任多時,只是看在知己老友面上,一次又一次讓他逃過制裁。如今聽聞國師公病臥在榻仍不老實,遂讓五威中城將軍崔發立刻徹查此事。

又考慮到王涉掌握宮中一半防務,暫時不可暴露,且讓人將負責禁中宿衛的五官中郎將,國師公的兒子劉疊召來問話。

不曾想,劉疊入了溫室殿後,不等王莽發問,竟自己拜在皇帝面前,淚流滿面,這讓王莽疑心大起。

“卿為何涕淚?”

雖然第五倫早就對國師等人處事不秘,覺得遲早要壞大事,但即便是他,只怕也萬萬想不到,最終出了大漏子的,居然是劉歆僅存的親兒子,劉疊!

盡管劉疊的弟、妹皆因卷入謀逆案,先後被王莽誅殺,兩個弟弟屍體還被砍成好幾段。但與父親不同,劉疊對王莽,卻無半分怨言。

他見到的,是自己家族一次次卷入謀逆案,先是二甄,然後是廢太子王臨。但皇帝都高擡貴手,讓他家免遭滅頂之災,哪怕各地人心思漢,南陽漢帝復立,王莽也沒對劉歆喊打喊殺,而是想給他一個好下場。

劉疊更是頗受王莽愛信,封為伊休侯,奉帝堯之祀,希望他能與國同休。

不管天下人如何看,不管父親如何想,在劉疊心中,對王莽感恩戴德,依然視他為聖天子。

可如今,劉疊卻面臨著忠孝兩難全的難題,遂稽首哭道:“敢問陛下,君父各有篤疾,有藥一丸,可救一人,當救君邪?當救父邪?臣亦面對這難題,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