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該死(第2/3頁)

於是在皇太後王政君讓群臣推薦大司馬時,公孫祿便和何武相互舉薦對方。

他倆卻忘了,這不是無記名投票,這把柄被王莽抓住,舉咎二人相互結黨,公孫祿遂被免官。

眼下,其他人不敢說實話,這失職已久公孫祿作為王莽曾經的敵人,卻是出了名的耿直,他一進王路堂,就順著大臣們的次序,一個個數落起不是來。

首當其沖的是自從喪婿亡女後,就告病久不來朝的劉歆,公孫祿指著這個背叛劉姓的老學究罵道:“國師嘉新公劉歆,顛倒《五經》,毀壞了經師的家法,令天下學子疑惑,該死!”

劉歆聞言,擡起頭來,死寂的眼睛裏毫無情緒可言,沒錯,他這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是早就該死了。可若就這麽死了,以新室臣子的身份去了黃泉,如何面對一生忠於大漢的父親,如何面對和高皇帝一起建立漢家制度的祖先楚元王?

公孫祿又盯上剛剛升任太傅的唐尊,就是唐尊在這時局裏,還幫王莽在京師大搞“孔子之政”,要恢復古代淳樸的美德,講究男女異路。瞧見拉著手一起走的小年輕,唐遵就派人沖上去用泥水汙他們衣裳,公孫祿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太傅、平化侯唐尊用虛偽的言行來竊取名譽地位,亂為表率,誤人子弟,該死!”

唐尊縮了縮腦袋,表示他只是在嚴格執行聖人之說,如此而已,他也只會這個啊。

“國將、美新公哀章,掌管星象歷法,測候天氣,把兇險的征象當作吉利,擾亂天文,貽誤朝廷,該死!”

哀章滿臉委屈,從當初的金匱開始,他只是按照皇帝喜歡聽的來解讀,這也有錯?

公孫祿恨恨地看著曾盤問過自家好多次,想將他牽扯進謀逆大罪中的陳崇:“五威司命統睦侯陳崇,大興冤獄,令下情不上通,又攛掇北伐匈奴,該死!”

陳崇倒是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昂著頭不理會公孫祿。

接下來,公孫祿一路罵著下去:“納言魯匡設立五均六筦制度,用人不當,五均官與郡縣勾結,乘機漁利百姓,大發橫財,使得工商走投無路只能做盜賊,該死!”

“還有明學男張邯和地理侯孫陽制作井田制,使得豪右喪失土地產業,又亂改地名官名,讓官吏百姓無所適從,也該死!”

好家夥,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王莽施政的得意之作,尤其是改名。

公孫祿,這是要將新朝過去十多年全盤否定啊!王莽聽得如坐針氈。

“皇帝問我要如何才能安天下?那我便直說了。”

最後公孫祿指著滿朝文武道:“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

若如他所言,這王路堂,恐怕得空一半才行。

王莽大怒:“公孫將軍,予是問你剿賊方略,勿要胡亂攀扯,架出去!”

眼看公孫祿還要繼續噴,將王莽這十數年來一切作為貶得一無是處,皇帝讓虎賁趕緊扶著這老將軍下去,別罵了,求求你別罵了。

公孫祿似是罵得痛快上了癮,被虎賁們架出去前,這位快八十歲的老人家還大聲呼喊道:“匈奴不可攻,當與之和親。我唯恐新室之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啊!”

事到如今,經過喪師之辱後,不能再跟匈奴開戰這件事,難道予還不清楚麽?

雖然公孫祿說話難聽,但這位誰當皇帝忠於誰的老臣,確實都是肺腑之言,王莽似是有所反思,也采納了公孫祿的一些意見。

比如把主導五均六筦之制的魯匡,免除了九卿之一的納言之職(大司農),而打發他去北方的獲降郡(五原郡)擔任卒正。將五均六筦惡政的原因都歸咎於魯匡,也算遂了天下人之願——你看,予不是懲罰過他了麽?

這是不是打算改弦更張的標志呢?皇帝的心思,沒人猜得到,但和秦皇漢武不同,王莽不容易被猜透,不是因為帝王心術藏得深,而是他思維跳脫難以把握,總能給人驚喜——或者說驚嚇。

如此一來,納言一職便空缺了出來,王莽只點了重新恢復爵位的嚴尤,讓他擔任此職。

眾人都恭賀嚴尤,他算是重新起用了,嚴尤只笑道:“或許是我做了第五伯魚家的主賓替他伐柯,才沾了喜氣,伯魚是我的福星啊。”

……

少頃,王莽又在宣室殿單獨召見嚴尤,問他道:“朝中群臣聽聞,山東、荊州盜賊動輒數萬人,卻一直沒有文書、官號、旗幟、徽章,都頗為驚奇。”

“國將哀章甚至說,這些人莫不是像古代的三皇之兵一般,不要文書、稱號吧?卿以為呢?”

國將哀章就是一個靠阿諛獻符上位的太學生,他懂個屁的兵事?嚴尤只覺得好笑:“陛下,這不足為奇。自從黃帝、湯武王行軍用兵,都一定要有建制、旗幟和號令,現在東、南叛匪沒有這些制度,說明彼輩只不過是一群饑寒盜賊,像牲畜般成群結夥,不懂得采用這些制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