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莫欺少年窮

“文叔果非常人也。”

鄧禹是當真佩服劉秀,一般人聽聞意中人要被人搶了,定是勃然大怒,提劍出門;亦或是心灰意冷,自怨自艾。

唯獨劉秀,只稍稍失神片刻後,就掙開了鄧禹的手,回屋中不急不忙,換了一身能見客的衣裳才出來。

“走罷!”鄧禹再度邀他。

“去哪?”

“新野啊!”

劉秀卻笑道:“仲華勿急,且先坐下,將事情說清楚,是誰人,何時向陰氏提了親?”

年才弱冠的鄧禹罵道:“還能有誰,自然是文叔的外甥,也是我的族侄,鄧奉,真是沒大沒小。”

劉秀恍然大悟,他的二姐夫是鄧晨,這等鄧奉正是鄧晨長兄之子,也算新野鄧氏大宗嫡長子。

至於鄧禹家,已是旁支小系。

劉秀心思藏得深,傾慕陰氏女的事,也就與他在常安朝夕相處的鄧禹知曉,連姐夫鄧晨都不曾告知。

沒想到,竟被自家人搶了先,鄧奉前幾日已經抱著大雁登門納吉,鄧禹剛聽說消息,就狂奔南下通知劉秀,很夠意思了。

按照鄧禹的提議,他們應當立刻馳往新野,找到劉秀的姐夫鄧晨,將事情分說明白,再由鄧晨出面,以長輩的身份,要鄧奉取消這打算。

說著說著,鄧禹都發現這計劃邏輯不通,遂停了下來。

且不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劉秀攔不住別人看上陰氏女。再者他也是鄧氏一員,當知婚姻之事絕非兒戲,鄧奉的父親、鄧氏族長豈會因為一個劉秀阻攔,就放棄聯姻的計劃?

劉秀看出了鄧禹在替自己苦惱,只寬慰道:“仲華奔忙一路,定是又冷又餓,先吃飯再說。”

用飯食期間,鄧禹依然心不在焉,卻見劉秀依然下著如故,大口大口的吃,不由暗道:“立志要娶陰氏女的不是他麽?怎麽我比他更著急?”

倘若劉伯升出來,則會看出,今日劉秀吃飯時夾的菜,只有最靠他的那一盤,用餐速度也比平素快了許多,表面鎮定下,是心裏隱隱焦慮。

但劉秀卻能一直不慌,還跟鄧禹打賭道:“鄧奉的納吉,恐怕成不了。”

“為何?”

劉秀笑道:“恕我直言,陰氏輿馬仆隸上千,勢力比於邦君,乃南陽第二等的豪右,恐怕看不上同縣的鄧氏。”

鄧禹不服了:“文叔你這話我就不愛聽,鄧奉好歹是大宗嫡子,他的曾祖父兩代人做過揚州、交趾刺史,其祖當過豫章都尉,都是大官。”

劉秀擺手指:“官是不小,但你看這任職的地域,皆揚交荒蕪之地也。”

鄧禹罵道:“你這劉文叔,汝曾祖不也做過交州郁林太守麽?”

“可我祖父時就回到中原,做了巨鹿都尉。”劉秀道:“昔日舊閥閱就不必提了,真要算到百多年前,我家還是王侯!”

昔日輝煌都別拿出來秀,要論這個,陰氏祖上就沒當過什麽官,但或許真是灶神庇佑,這家土豪走了大運,貨殖農稼屢屢豐收,幾代人下來,富庶程度僅次於宛城李氏。

財貨陰氏已經不缺,現在急需的是與權勢結合,雖然陰氏淑女的母親也姓鄧,但此一時彼一時,家道中落的鄧氏求親,只怕會被婉拒。劉秀聽說,陰氏家主,眼光高著呢!

鄧禹發現劉秀遠在蔡陽,卻對陰氏了如指掌,比自己還清楚幾分:“文叔是從何處知曉?”

劉秀神秘一笑,卻沒有回答,其實是陰麗華的兄長陰識酒後透露。

說來也巧,陰識恰恰是劉伯升的小弟,他對伯升的任俠好義敬佩不已,經常來蔡陽廝混,可惜如今被家裏強令,攆去常安讀太學了。

結果二人就沒去新野,劉秀帶著鄧禹在周圍遊山玩水,倒是鄧禹輾轉反側。

數日後,他們方從鄧晨的回信中得知,鄧奉請媒妁登門納吉被婉拒了,對方的理由是陰氏女年紀太小……

“這算什麽理由,十六歲,絕對不小了,果然如文叔所料,陰氏,看不起我家啊!”

鄧禹現在胳膊肘忽然不往外拐了,竟氣憤起來,就差喊出一句“莫欺少年窮”了。

同時鄧禹也越發佩服劉秀:“文叔就是傳說中,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人傑吧!”

可既然連家大業大的鄧氏都碰了壁,比他家沒落更甚的舂陵劉氏三兒子,豈不是更沒機會一親芳澤了?

劉秀目前只能搞定陰識,卻拿不下陰氏家主,以他現在白身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去提親,自取其辱罷了。

鄧禹不由心慮:“陰氏淑女美名揚於新野及周邊各縣,若再有坐擁大權勢者提親,陰氏答應下來,那文叔打算什麽辦?”

劉秀保持了一貫的鎮定,指著南方那片連綿百裏,松柏森森大山道:“仲華可知,那是什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