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整整齊齊

縣城太過高大,且防備嚴密,盧芳帶人路過瞅了一眼,就放棄了進攻的打算。

他麾下部眾雖然疲乏,卻多是帶著馬匹的,盡管身體與主人一樣瘦弱。

盜匪一轉身徑直向北行進,期間路過張純家的高大塢堡,竟比縣城不遑多讓,墻頭丁壯甲兵甚至比縣卒和第五營都要精良。張老爺是個明白人,沒有一味囤積錢糧,都用來打造強大的家兵,甭管來的是官是匪是胡,想打他家主意,都得先碰一額頭血。

遠遠望見盧芳的紅布漢字旗,心裏同樣有點懷念自家在前朝輝煌時光的張純亦是一陣鄙夷,喚來兒子張奮,指著盧芳等輩道。

“吾兒,你且記住,事情都是比出來的,過去漢家成、哀之際,天下人覺得漢朝這不好那不好,士人也整日上書抨擊我父,視為奸佞,對朝政指手畫腳,這要改那要改。可如今世道將亂,人心又開始覺得,漢時比現在要好過。往後定會有許多支打著漢家旗號的人出現,要學會分清,哪些是魚目,哪顆是珍珠。”

“若是看錯了,便是滅種之災!”

而盧芳也沒在張氏莊園外久留,又見四周恍如堅壁清野,便繼續向北。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渡口!

盧芳是派人窺得第五營主力渡河而去後,才敢過來的,乘著第五倫被匈奴遊騎纏住的時候,一舉拿下東岸渡口,放一把火,擾亂第五倫軍心,叫他被匈奴擊敗,哪怕事不成,盧芳和部下還能乘船往下遊逃走。

然而在渡口等待盧芳的,不止是混亂羸弱的難民百姓。

還有雖然膽怯仍持矛被甲站定不動的第五營羨卒部隊,而東方亦有一支騎隊顯露身影,他們人人頭裹黃巾,打扮成新軍模樣,以掩飾自己“麻匪”的身份,為首者正是馬援!

馬援眯著眼,指著敵人中身披黑色裘服者道:“盧芳,汝主動帶人來此,是欲降,還是欲獻上首級?”

……

等到夜幕時分,白天時四百余匈奴人被第五倫攆到溝渠中,殺死過半的消息,已經驚動了句林王,他勒令屬下不得再過溝渠,同時開始以廉縣為中心,收攏因為大勝劫掠而潰不成軍的各部。

但紀律比新軍更差的匈奴人早就散得滿平原都是,他們三五百成群,攻下了一些裏閭,過去六十年在漢家天子面前乖順忠懇的模樣消失了,一直留在血液裏的殺戮與野性在集體作惡做被放大,開始了放肆狂歡。

裏閭殘垣斷壁後是一株槐樹,樹上緊緊綁著裏正,從他的位置往院中看去,能瞧見他的老父一動不動的腳。父親倒在院中,頭磕在石板上死去,鮮血順著縫隙一直流,流到裏正腳邊。

裏正挪著腳不願觸碰到那鮮血,他已經罵了一整天,罵胡人的祖宗,罵沒出息的新軍,罵心存僥幸據墻而守沒有帶家眷第一時間離開的自己,罵著罵著沒氣力了,眼淚也哭幹了,只開始央求,求胡人能給他一刀,來個痛快。

但匈奴人偏不,他們在屋裏笑的極為放肆,裏正妻女的哭泣聲不絕於耳,讓他痛得只能仰頭幹嚎。

今天是月中,月亮很大很圓,天公注視人間,卻別指望他能懲惡揚善。

裏閭外守夜的兩個胡人相繼悶聲倒地,連警告都來不及發出,一隊身穿皂衣的人進入裏中,分批前往胡人占據的各各戶人家。

其中幾人摸到了院子外,裏正不嚎了,只呆呆看著他們。一個後生來到他身邊,用刀割開了繩子,又將刀柄交給裏正,用本地口音道:“走!”

裏正紅著眼帶頭沖進院內,將站在他老父身旁撒尿胡人一刀捅翻,然後抽刃進入屋中,這回輪到匈奴人的嚎喪此起彼伏!

裏正渾身是血地出來,稍後院內老父的屍體旁,擺上了幾顆血淋淋的胡虜頭顱,裏正帶著僥幸生還的妻女,朝蒙澤稽首再三,謝他救命之恩。

“吾等是第五營的兵!謝伯魚司馬!”

蒙澤滿是自豪,雖然他這個“當百”也才做了不到半日。

這便是第五倫的計劃,入夜後胡人大隊人馬不敢亂竄,他便從士卒中精選百名勇敢之士,加上蒙澤召集,熟悉阡陌道路的本地人百余,組成了這支隊伍。

“吞胡將軍大概是回不來了,卑移山以西是胡人的地盤,沙漠草原,士卒失道迷途。但卑移山以東,卻是吾等熟悉的主場,胡人在這亦是聾子、瞎子!且讓他們見識見識,新秦中人的刀有多利!”

類似的事發生在臨河各裏中,只一個晚上,這支隊伍就帶回來百余顆頭顱,以及上千難民。

而已經帶人跑了好幾個來回的萬脩,在天色將明之際,還給第五倫帶回了一個大驚喜。

一個頭上紮椎髻,卻穿著胡服的人被萬脩綁在馬上,扛起扔到第五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