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辭(第2/3頁)

第八矯道:“若是方才伯魚願意做功崇國相,我當然不會應允。”

“只是伯魚拒絕在先,我若再拒,太拂功崇公臉面了,恐將被人唾罵吾家忘卻恩義。”

“此外,我在太學中學過一段時日後,發現射策為官確實太難。”

他笑道:“反倒是這冼馬,雖然職務不高,只為最下等的庶士,卻可以作為我仕途開端。”

第五倫詫異了:“季正先前不是說過,對通讀五經更感興趣,不急著為官吏,為何忽然如此醉心於仕祿?”

“還不是因為伯魚。”

第八矯埋怨道:“我今日方知伯魚的志向居然是退隱山林,躬耕隴畝,精進學問,只專注於經營宗族產業,難怪你屢屢辭官。”

“可臨渠鄉諸第總得有人在外做官,否則如何讓宗族興旺?如何照應在常安的產業?”

“既然伯魚不願,那便由我來罷。”

原來第八矯還存了這打算,不止是被王宗的刻意招攬迷暈了頭?第五倫感慨,他這宗兄確實剛直,只是想得太過簡單。

也罷,有第八矯在功崇公府,若是日後王宗記恨起來要報復自己,還能提前知會一聲。

“季正雖為公國洗馬,但還是要謹慎些。”

第五倫提醒第八矯道:“子雲翁《解嘲》中有句話,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全。這世道,炎炎者滅,隆隆者絕,朝堂政爭劇烈,不知何時就會有傾軋發生。”

揚雄就曾遭受無妄之災,始建國年間,他已經在天祿閣上老老實實校書了,絕了升官的心思。不曾想,當時十一上公之一的甄豐父子想要借助符命架空王莽。揚雄的弟子,也是國師公劉秀的大兒子劉棻也卷進此事,結果五威司命追索連坐,導致揚雄被緝捕,嚇得老人家跳樓。

最後還是王莽聽說了,覺得以揚雄好清靜的性子不會參與謀逆,派人一查,才知道是劉棻(fēn)經常來找他學習春秋奇字,好偽造符命天書,揚雄確實是躺著背鍋。

哪怕如揚雄般置身事外,都受到牽連,這也是第五倫堅決拒絕的原因。常安的水太深了,萬不能貿然拜進山頭,否則可能卷入不知何時發生的政鬥,莫名其妙枉死。

好在,目前功崇公和太子還勢均力敵,不會那麽快刀口見血不死不休,第八矯應該是安全的。

第五倫當初之所以願來做郎官,一來是要入常安看看時局動向,能與王莽、劉秀碰個面就更好了。

二來,則是在這官本位的時代,有了官身後許多事變得方便起來,諸如在常安做生意牟利,若是庶民匹夫,連入場資格都沒有,再就是買鐵器之事,也比過去容易許多。

但官職、名望給第五倫帶來的好處也到此為止了,再削尖腦袋往上爬,弊反而大於利。

“我如今已顯名常安、茂陵,老家列尉郡更是路人皆知孝義第五郎之名。哪怕沒有官身,也能效仿原涉,走民間豪俠路線積蓄實力,選擇多了一條。”

煤球生意讓他家有了源源不斷的資金來援,下一步,就是以制作農具為由采購鐵器,開始為春耕和練兵“防盜賊”做準備了。

第五倫已輕松很多,自己就算立刻辭官,回臨渠鄉埋頭種田訓練族丁徒附三四年,都足夠在亂世中自保。在野若即若離,可比在常安安全多了。

以第五倫現在的名望,一旦時局有變,振臂一呼,起碼半個長陵縣能夠雲集響應。長陵人眾,以族兵為骨幹,可得數千兵員,進而拿下周邊幾個縣不算難事。

“靠山山倒,最終還是要靠自己。”

第五倫瞥了一眼第八矯,雖然季正是出於好意才接受功崇公招募,但看他這受人賞識後的小得意樣,還不知以後會如何,人處在不同位置,心境是會變的。

“看來我對宗族的控制,得加速了。”

第五倫決定,下個月臘祭時,要將臨渠鄉所有家族召集到第五裏共同祭祖,順便召開諸第第一次大會。

在會上正式確定他“宗主”地位,而宗法也得快些立起來,落實成文字。務必軟硬皆施,將諸第糅合成一個家族,擁戴一位說一不二的領袖!

想到這,第五倫卻止住了馬車,讓第八矯先離開尚冠裏。

“我還有事。”

車輪駛過,坐落在第五倫面前的,是“國師府”。

府門前還有一位濃髯關西大漢,不知等了多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伯魚從功崇公府出來了?你的郎官黃綬,可換成了黑綬?”

正是國師元士隗囂,看來王宗找第五倫兄弟倆去做什麽,聰明人都門清。

“隗公,我沒有接受任何印綬。”第五倫朝隗囂拱手,低聲如是說,表明了態度。

隗囂松開了抱於胸前的雙臂,眯起眼睛打量著第五倫,半晌後才笑道:“隨我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