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趕到

與此同時,朱靈連連搖頭:“豈能如此?豈能如此?”

他嚴厲地掃視著信使,厲聲問道:“鄧塞乃是堅固營壘,又得地勢之利,守兵的數量也不少,可董超、董衡兩個,就坐視著關羽在兩寨之間來回轉戰?但有一人敢於領兵挾擊,何至於如此?他們兩人,都傻了嗎?”

信使們只是張郃的扈從罷了,如何回答朱靈的問話?

他們只能面面相覷。

於是朱靈愈發惱怒地連連揮手,因為動作太大,整艘軍船都微微晃動了。

於禁正在艙門處,追著正在準備快馬、快船的小校吩咐,船身一晃,他幾乎摔倒。他扶著艙門入來,擺了擺手,讓張郃派出的幾名信使退出去。

這幾名信使從樊城周邊的泥窪掙紮出來,都已經疲憊至極了。他們得稍稍休息下,接下去還要啟辰面見魏王,沒必要留在這裏,回答根本回答不了的問題。

他們如釋重負地行禮,魚貫出去。

於禁追出艙外,又叫了軍法官來:“襄樊的戰況,不得外傳。營中有妄言者斬。”

待到軍法官領命,於禁才折返回來。

通過吩咐這些瑣碎小事,他的心情漸漸平復,面容依然剛毅,眼神也不見動搖。

見朱靈默然無語,於禁沉聲道:“關羽三日便破襄陽,威勢若神,天下皆當震動。如董超、董衡之流尋常之將,不敢與之抗衡,也是理所應當。其實莫說董超、董衡了,張儁乂身在樊城,不也一樣不敢出兵挾擊?這是人之常情……畢竟他們面對的是關羽!”

朱靈嘆了一聲。

於禁說的道理,他怎會不知?當年袁曹在延津、白馬一帶交戰的時候,朱靈隨在曹公身邊,而於禁則領兵兩千,據守延津。他們都深知袁紹的兵勢多麽雄強,都做好了決死戰的準備。

唯獨關羽竟能縱騎突入,於萬軍陣中刺袁軍大將顏良於馬下,斬其首還。袁軍的氣勢由是大衰,遂解白馬之圍。

當時親眼目睹此景的張遼、徐晃,都驚駭萬分,從此以兄事關羽,恭敬異常。於禁和朱靈倒沒有目睹,但他兩人都明白,這樣的事,他們做不到。哪怕十個於禁、朱靈捆在一起,拿四十個手腳一齊用力,還是做不到。

此刻襄樊情形也是一樣。

己方有兵,有堅城,有宿將,那又如何?有些人天生就是為戰場而生的,天生就能幹出讓人無法想象的大事。這樣的人,除非以同樣深通兵法的統帥與之對抗,尋常人物再怎樣作周密的計劃,再怎樣調度雄厚的兵力,終究難以匹敵。

朱靈原本不至於這麽氣沮。此前,他甚至考慮過,自己領雄兵南下,與張郃、樂進、滿寵等人會師於襄陽城下,一舉打敗關羽的可能。

但現在,他哪裏還能想?哪裏還敢想?

襄陽城都丟了!樂進、滿寵生死不知,張郃坐困樊城!前前後後加起來,己方大軍的損失已經超過了五萬,甚至更多!

關羽現在已經渡過漢水。他很可能還不滿足,還想繼續擴張戰果!

這時候,朱靈該怎麽辦?

想到這裏,朱靈忽然又覺得有點輕松。

畢竟眼下這支大軍的主將不是自己,而是於禁了。該怎麽辦,這是於禁去頭痛的事。

“文則,我們怎麽辦?”朱靈慢吞吞地問道。

這句問話裏的挑釁意味,於禁用鼻子都能聞出來,但他決定無視。

“我以為,當擇選精銳,立即南下,盡快趕到鄾城和鄧城兩地,聲援樊城。”於禁沉穩地道:“關羽的荊州軍兵力不足,在穩固襄陽之前,不可能在北方大舉作戰。我們只要穩健用兵,先為己之不可勝,等魏王親至,必有後繼的策略。”

鄾城在樊城正北偏西十余裏處,此地是春秋時鄾國的國都,及至漢時,猶為商業繁茂的重鎮,在南陽郡僅次於宛城。如今雖然荒廢,但城池遺跡尚存,足以為大軍依托。

而鄧城在鄾城北面八裏,這是上古時鄧國的國都所在。鄧國的國祚綿延,足有一千余載,鄧城則始終為荊州的大城。當年曹公曾與張繡在此地作戰,後來入荊州時,又在這裏開挖河道運糧。

若於禁領兵占據鄾城和鄧城兩地,則能與張郃的樊城彼此呼應,維系住漢水北岸的局面。

“文則打算帶多少人去?”

“我立即點兵,擇兩萬人,淩晨出發。煩勞文博為我壓陣,如何?”

朱靈默然半晌,頷首道:“好。”

朱靈素來不喜歡於禁。因為於禁的用兵,從來都是如此。他的任何安排,總是一板一眼,看似周密無差,像是當時最正確的做法,從任何角度看,都無懈可擊。

可了真正廝殺的時候,最正確的做法很可能也是最平庸的做法。朱靈可以料定,於禁帶這兩萬人抵達鄾城和鄧城以後,一定不會與關羽野戰,所以對眼前的局勢,沒有任何實際的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