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3章 謝禮

荒草間,站出數十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手中拿著規格不一的粗劣兵器,甚至有拿著木棒的,還有幾把粗糙弓弩,遠遠對對準了雷遠等人。在數十人簇擁之中,有條麻杆也似的黑瘦漢子正持刀作勢,對著騎兵方向。

李貞不禁失笑。

跟隨雷遠的數十騎都是久經沙場的精兵,且有良馬甲胄,哪裏會在乎這個。他們甚至都沒有特意排出戰鬥的隊形,就這麽大大咧咧地勒馬於道路中央,倒像極了曹軍的做派。

鄭高迎了上去:“飛象,是我,是我鄭高來也!”

楊飛象看看鄭高,再看看他身後的騎兵,臉色並無故友重逢之喜,反倒顯得有些沉重:“我恭候很久了!”

鄭高點了點頭,正色道:“實不相瞞,如今我乃駐紮在原鹿城的盧司馬麾下曲長,今日待往葛陵一行。還請足下為我們引路。”

楊飛象擡眼看看雷遠:“那位便是盧司馬?”

“正是。”

見這“司馬”甚是年輕,楊飛象不再多問。他沉吟片刻,又道:“你們有多少人?”

“一千人。放心,都有妥當準備,沿途絕不會令足下難做。”

“一千人?太多了。葛陵城裏最近增添了守軍,每日都有人馬出外巡邏。他們若來盤查,我可應付不了。”

“這一千人都是騎兵,奔走如風。只要算準時間,當不致驚動守軍。另外,我們也不必入城,要去的,乃是城南糧庫。”

“原來如此。”楊飛象按了按腰間刀柄,回身看看同伴們,皺眉不語。

他與鄭高都是黃巾余部,但兩人的出身大不相同。

鄭高是受盡苦難,絕望求存的流民黔首,楊飛象卻是汝南當地的豪強。天下雖亂,此等豪強倚勢淩人,所獲只有比往日更多。他也不是太平道的信徒,參與亂事,不過是想乘機掠奪,以圖謀更大的富貴。按照後世的話說,此人乃是混入革命隊伍內部的地主階級野心家是也。

只不過他野心雖足,眼力卻差,跟著黃巾軍廝殺幾年,別說沒混到榮華富貴,反倒敗了自家的家業名聲,最後只淪落為一個區區屯司馬,說是管著五十家屯民,其實自己也要參與耕作,日子過得甚是困苦,整日裏吃糠咽菜。

要不是仗著當年的威風,在整個屯田都尉部裏有些聲名,只怕他一天也過不下去。

可是……可是再怎麽苦,這好歹是條活路啊。

他對自己的苦難生活抱怨是真,惱火是真,可終究被馴服了好些年,氣焰不如往日之盛。此番老夥伴前來,邀他再作馮婦,他猶豫了數日,直到現在還下不了決心。

眼看楊飛象許久不答,鄭高有幾分惱怒。當年兩人並肩作戰,彼此有過命的交情,誰曉得數載不見,這楊某人變得如此畏縮?

鄭高待要呵斥,雷遠策馬,悠悠然從後頭過來,二話不說,往楊飛象眼前扔了一個皮袋。

這皮袋極重,撞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激起一團煙霧來。袋口很寬大,又沒有紮緊,落地便散。兩枚金餅從袋子裏骨碌碌地滾出來,在地面轉了兩圈。黃金爍爍生輝,瞬間將楊飛象等人的臉面都映得橙黃。他們下意識再看袋子裏,隱約還有不下數十枚!

自古以來,財帛最是動人。何況這麽一大袋的黃金!

楊飛象是見過點市面的,知道這種金餅乃前漢所鑄,號曰“麟趾”。每枚約莫一斤重,足足能換十萬錢。也就是說,這一袋子金餅,就是數百萬錢的巨資!

楊飛象和他的同伴們瞪著這些金餅,一時間幾乎忘記了呼吸,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雷遠倒不驚訝。這些金餅,原本乃是夏侯惇隨軍攜來,預備用以賞賜作戰有功的將士,結果一戰兵敗,金餅全都落到了雷遠的手裏。此番雷遠拿出來炫富,頓時將楊飛象這種過氣的土豪完全嚇住了。

又過一會兒,站在楊飛象身後稍遠的一個年輕人連聲道:“楊司馬!楊司馬!”

這種享受過富貴,卻又失去之人,最見不得金珠財帛。眼前這些金餅,就像有吸力那樣,把楊飛象牢牢吸住了。年輕人叫了好幾聲,他才魂不守舍地拔出眼神,問道:“何事?”

那年輕人猛地拉著楊飛象的胳臂:“有騎兵往我們莊子去了!”

楊飛象連忙回頭去看,卻見原本在鄭高後頭的數十騎,不知何時分了半數出去,已經直迫到村莊左近,慢悠悠地策馬巡遊。

他猛又扭頭回來,因為用力過猛,連頸椎骨都格格響了起來。

“你什麽意思?”

雷遠揚眉道:“楊司馬不必疑慮,我並沒有惡意。若足下願意相助,這些資財便是謝禮,日後另外有官職、俸祿相待;另外,足下的家眷親族,我也會遣人送往荊州,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