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7章 傳授

雷遠等人來到這裏的時候,正好是午休時間,站在學校門口,可以看到莊園深處的一片校場上,有些年輕人正在蹴鞠。

蹴鞠是數百年來流傳下來的軍事技巧,在競賽的過程中,既要“查解言歸,譬諸政刑。”又要將軍隊中的集體主義精神、團結合作的意願、爭取勝利的鬥志,“皆因嬉戲而將練之。”

而雷遠在軍中推廣的蹴鞠,還格外增強了雙方的對抗性,鼓勵兩隊人的身體沖撞,因此將士們甚至還披上了簡單的皮甲。

每一場激烈對抗下來,他們都會倦怠不堪,使得下午的學業剛加難以應付,可他們還是樂此不疲。

雷遠認得其中的不少人。比如此時場上的兩名活躍人物,兩人一個高大雄壯,橫沖直撞,一個瘦小枯幹,靈敏多變;乃是王北部下的兩名得力都伯:羅霄和錢躍。

在雷遠的印象裏,羅霄頗曾立下斬首破敵的功勛,而錢躍對於潛伏、包抄頗有心得。

廬江雷氏部曲的規模接近四千,曲長級別的軍官四十余人。按照約定的規則,每一名曲長只能推薦一名部下進入學校,但王北是雷遠的扈從出身,難免有些小小的特權,所以將自己的兩名得力部下都推薦來了。

眼下正在參與蹴鞠的兩隊各十人,圍攏在校場周邊觀戰的還有百十人……其中,半數是在此前的戰鬥中受傷而被迫退役的老卒,半數是因為立功而得到重點培養的年輕都伯和什長們。

他們便是三峽小學裏的第一批學生。他們所學習的課程雖然不同,平日裏的生活卻在一處,這就使得老卒們有機會傳遞自己的經驗,讓年輕的什長們學到一些難以在課堂上明確闡述的東西。

但真正重要的內容,當然還是在課堂上。

之所以要辦這樣一個學校,便是因為雷遠需要灌輸給將士們的東西,只能在這樣的學校裏集中傳授。

以老卒們為例:此前雷遠已經任命了相當數量的退役老卒為鄉吏和裏吏,並請儒士若幹,分別駐紮於各處亭舍,每五日一次,傳授基本的學問和技能。

但這種模式一來進展略慢,二來,由於儒士們分散教學,常常脫離雷遠要求的內容,而去教些自以為重要的東西,甚至有人傳授三科九旨、七缺四部之類的讖緯之學……這立即被阻止了。

鄉吏、裏吏們,只需要學習最直接的解決方法,只需要有人手把手的告訴他們,一樁樁的基層事務,究竟怎麽去解決。

該由本社維護的田間道路,怎麽安排修繕?怎麽調動本社的十戶人家?怎麽排布班次,才能做到公正無誤?

社裏春耕急需耕牛、農具,該向哪裏去申請?不會寫字的話,誰能幫忙草擬文書?耕牛調配到位以後,該怎麽安排人家好好伺候?飼料用什麽比較合適?

社裏有兩個青壯漢子應課役所征,據說往江北秭歸去修建城池了,逾期兩個月未歸,又無音訊,這應該如何詢問?如何向上級申請核查?

本社不是廬江雷氏宗族所居,而是左將軍治下的尋常百姓,那麽口錢、算賦該怎麽計算?錢糧折納又是什麽樣的規矩?有殘疾者的減免優待,又該怎麽來申請?

社這一級如此,裏這一級的事情更加復雜。落在鄉縣官員的文字命令上頭,常常不過是宣德明恩、抑強督奸區區幾個字;落到基層,每一樁、每一件,都有不同的做法,不同的要求。每月額外的幾斛谷子,可不是那麽好拿的。

不會怎麽辦?怎麽做才行?

靠春秋經傳不行,靠讖緯之學更不行,非得有經驗豐富的人,手把手地教他們做實事才行。

此前數月裏,不少老卒下意識地回軍營中請教自己的老上司。比如任暉就碰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情形。可任暉怎麽辦?他從軍二十年,所有的人生經驗都在戎馬沙場,他倒是精通金鼓進退的訣竅,還有刀戟的用法,要不,給你說說?

這當然不成。

所以,只能在這裏統一解決。數日前,雷遠召集辛彬、周虎、黃晅、岑鵬、宋水等宗族中可靠的管事出面,要求他們每五日一輪換,在此直接講述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知識。

待到這方面粗具概念了,再補充些針對農桑知識和忠孝禮義之類的基本道德,使之理解社會秩序;其以《孝經》、《小學》、《大學》之類為基本教材。

整個學習的流程共只有一個月。待到眼前的老卒們學過,還得將此前放出去的那些人召回來回爐重造,一方面夯實他們處理事務的能力,另一方面,其中有些確實辦事得力的,也籍此機會予以提拔。

這樣的短期培訓,雷遠每隔五天都會出現一次,並為吏員宣講、授課,所講述的內容無一定之規,有時候談到天下大勢,有時候談到簡單的數字符號,還有時候則分析一些簡單的財政管理知識。當然,這只是希望能夠利用這機會向部下們灌輸一些新的思想,倒不必偃苗助長,強制吏員們立即把新知投入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