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共氈禮(第2/4頁)

恢弘的樂章淹沒了整片雪原。

仇薄燈叫不出那些粗糙至極的、稀奇古怪的樂器名字,更分不清它們到底是在什麽場合使用的。

他只覺得自己的血液要跟著這粗狂的、爆裂的樂聲一起沸騰。

身為東洲第一世家最寵愛的小少爺,他見過的、聽過的絲竹管弦數不勝數。

可是完全不一樣!

這裏的音樂,每個音節都倍兒用勁,每段旋律都倍兒拼命。他們簡直就是在以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的勁頭,在吹,在拉,在敲,在彈,在唱!

空氣在爆裂,在熾熱,在燃燒。

雪原沒有春,沒有夏,沒有秋。

他們硬生生自己活出了盛夏!

兩片色彩的海洋即將匯聚,圖勒的勇士們開始放聲呼嘯,迎接的人群也開始高聲回應。

仇薄燈身處兩片原始的蠻野的暴烈聲浪中。

他眼睜睜看著對面的馬群和自己這邊的象群即將碰撞,忍不住叫了起來,用力抓緊圖勒巫師的肩膀。

兀地裏炸開一聲極高極亮的女嗓。

“來啊!雪原的情郎!

古老溫順的牧羊

猛獁穿行在大地上——

阿爾蘭盛開在山崗!”

咚!

所有駿馬,所有猛獁同時踏足,大地重重一震,茫茫雪塵。

由極動到極靜之間,只剩下那道高昂激越的女聲,以仇薄燈聽不懂的圖勒語在唱。歌聲中,一位位身著盛裝的美麗姑娘,以近乎炫技的方式,旋身下馬,紅棕的裙擺轉成一朵朵奪目的花。

她們應該都是冬牧狩獵隊的阿爾蘭。

她們一出現,猛獁背上的圖勒勇士就縱身躍下。雙方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抓住對方的手指,一扯,一轉,完成一個極其精彩的回旋。

“漂亮!”

仇薄燈情不自禁地喝彩。

他按著圖勒巫師的肩膀,想要看得再仔細一點。就在這時,圖勒巫師抱著他,從猛獁象跳下,穩穩地落到了紅底金經二方反轉卷草紋的長毯上。

他一落下,圖勒的年輕男女們,立刻向左右旋轉開。

為自家的首巫大人讓開了一條道路。

“幹嘛啊!”仇薄燈的臉莫名燒了起來,“放我下來。”

圖勒巫師充耳不聞。

日光照在他臉上,垂落的辮梢紅玉在輕輕搖晃。他抱著仇薄燈,徑直踩著集束裁絨的經文地毯向前走。仇薄燈推不開他,又見冬牧狩獵隊的圖勒勇士們各自和美麗的姑娘,成雙成對,也跳著舞,沿經毯向前。

……看樣子,還得慶幸某個人不至於有病到要拉他跳舞。

仇薄燈稍稍安心,但四面投來的視線,讓他的臉頰越來越燙,幾乎要有把他自己點燃的架勢了。

他拿手去遮臉,周圍頓時響起了笑聲。

仇薄燈:……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緊張不安,圖勒巫師抱住他的手往上移了移,按在他背上,安撫似的。

“……”

要不是人太多,仇薄燈鐵定再狠狠咬他一口。

幹什麽啊!

笑聲更大了啊!

笑聲愈演愈烈,仇薄燈自暴自棄,幹脆把臉埋進圖勒巫師的肩窩。

當起了鴕鳥。

壞脾氣的小少爺這就純屬誤會了。

後續響起的笑聲不是沖他來的,是沖圖勒巫師去的。

大家還蠻新奇的。

他們的首巫大人竟然真的帶回來個阿爾蘭了!

要知道,在首巫大人抱著漂亮少爺跳下猛獁前,絕大部分人都還在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圖勒在上!

他們首巫大人又冷又悶。

老族長苦口婆心勸過他不知道多少回,把屋子往下移移,把門幔掛掛,不然哪有姑娘肯跟你過啊……統統被當成了耳邊風,活脫脫要苦修一輩子。結果前幾天,首巫居然寫信回來,說要舉行共氈禮。

老族長、

老族長驚得差點從聖雪山摔下去。

要不是送信回來的蒼鷹確實是首巫大人的獵鷹,他非懷疑信是假的不可。

這事其實有點為難。

圖勒算是雪原上對中原人勉強不那麽排斥的部族了,依舊不與外族通婚。阿瑪沁和許則勒感情深厚,都沒有舉行過共氈禮。兩人只能算是搭夥過日子,在部族中沒有正式的契婚關系。

事情爭執了幾天。

最後,老族長力排眾議,同意了。

這才有了今天與冬牧迎狩一起舉行的共氈禮。

大部分人都挺好奇,首巫大人有阿爾蘭後是什麽樣,今天一看……誒?!居然連盛裝都肯穿了!連下猛獁都要抱著,這和平時相差也太大了吧?!簡直難以想象。

當然,還有一部分笑聲是沖仇薄燈去的。

驚鴻一瞥間,大家看清了中原小少爺的模樣,看清了他漂亮到能征服所有部族審美的臉蛋,也看清了那漂亮臉蛋上的紅暈。

……天呐!

他可真羞澀!

比部族裏最靦腆的姑娘還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