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絕色

驟然響起的簫聲悲愴婉轉,像是一根綿綿細針,猛地紮進客人們聽慣搖滾和電子音樂的耳朵裏。

只見台上的Tita伸出裸足,一手抓著“竹子”,無聲地繞著走了兩圈,旋即腳踩空氣,騰空而起。

回環旋轉、紗幔翩躚。

他抓著鋼管,有條不紊用雙手作為支點,支撐起全身,調動每一塊肌肉,精準地控制著節奏和動作。

而客人所看到的更像一個翩躚起舞的會仙法的竹林妖精。他白的面、紅的唇,一雙上挑著快要插入側鬢的紅色眼線又平添幾分妖冶。

但他沉著一張絕色的臉,垂著能攝人心魄的眼,眼睫下是盈盈晶亮的水晶淚滴。

他是勾魂的妖、墮入人間的仙。

他更是那個永遠垂淚的Tita,一個悲傷無止境的人。

他攀到了竹竿的中央,穩穩地站在空中,輕盈得空氣也能承載他的重量,或者說他本就不食人間煙火,沒有凡人沉重的肉身。

他緩慢伸出一條腿,弓起足背,青色的紗幔沿著開叉的縫紛紛下垂。那條腿緩緩往上擡,直到開合一百八十度,腳尖從他自己的頭頂勾住竹竿,腳腕纏住,他松開手。

客人們看呆了,似乎早已忘記這是個酒吧,舞台上是帶點情色意味的變裝表演,而眼前是他們愛的、但更垂涎的Tita——一個出賣肉體的男人。

這些尋找感官刺激的人,起碼這一刻,忽視掉了他裸露的腰背、大腿,震懾於這一刻的技藝和美麗,無法自拔。

隨著樂聲越來越急,後方的大屏幕飄下紛紛竹葉,舞台兩邊的造霧機噴出滾滾白霧,燈紅酒綠的墮落人間變成仙境。本就在空中的人再一次騰空,脫離竹竿似乎是要飛走。所有仰著臉的人不由一聲驚呼,看客們的心臟也差點隨之飛出了喉嚨。

但下一息,人卻穩穩地倒掛在竹竿上,腿彎勾掛,發髻松散,玉簪掉落,瀑布一樣的黑發披散開來,幾縷黑絲掛上紅唇,更顯妖嬈嫵媚。

終於反應過來的客人們又開始往台上扔錢扔物,有人喊他的名字,讓他不用這麽賣力,小心傷到自己。

人們終於在大屏幕上發現Tita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好似在笑。

美人的微笑好似扔進油桶裏的火柴,人們瘋了一樣叫著他的名字,徒勞地伸出手,試圖去抓那遙遠的衣袂裙角。

客人讓他小心別弄傷自己,他勾了下嘴角只想表示他們過度擔心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會露出這種帶點嘲諷的笑來,但他的舞台就是他絕對的領地,不能容忍其他人置喙。

很久沒有表演了,這次開場舞足足二十分鐘。下來時,他頭發粘在了額頭,皮膚上都是一層晶亮的細汗。

客人要求返場,體恤他跳舞累,讓他至少再唱一首歌。

但他惦記著回家的時間,沒有答應大家的返場。只在下台前和主持人說,今天很抱歉,不能返場,但他下次很快就會再上台,不會再讓大家等那麽久。

匆匆回到後台化妝間,剛把上身粘著的綢帶一點點撕開,突然有人敲門,嚇了他一跳。

他捏著一把綢帶,緊張地問:“誰?”

“我,周堯。”

他不知道周堯來找他做什麽,隨手扯了一件襯衫穿上,他開了門。

假發已經摘掉,妝還沒卸,口紅因為剛剛下來喝了一大杯水,暈花了。

周堯垂目看他。台上這張絕色的臉始終沉著,缺少表情,也缺了人味兒。現在看來,他眉頭微蹙,有些緊張,但殷紅的眼線讓他每一次緊張的眨眼都百媚嬌生。

“有事嗎?”

周堯喉結滾了滾,咧開嘴角,讓自己表情盡量隨意一些:“你是舞蹈演員嗎?剛剛那一場很專業。”

“不是專業的,但練習好幾年了。”宋書華撇開眼睛,台下的誇獎總會讓他很不好意思。他趕著卸妝回家,又問道,“周老板,你有什麽事?”

周堯沒回答,而是自顧自進了他的化妝間,並把門關上。兩個人男人在這個幾平米的小空間裏有些擁擠,宋書華自覺退到墻邊,謹慎地盯著男人。

周饒把揣在褲兜裏的手拿出來,手裏是一小盒藥膏。

“鋼管舞容易擦傷腿,給你拿盒藥膏。”他把手支著,看男人避開他,就沒往那邊走,等他自己過來。

宋書華眨眨眼,覺得自己似乎緊張過了頭,便往前走了兩步。

他伸出手,剛說謝謝,周堯突然收回手,彎腰撩起他的褲擺:“給我看看,傷哪兒了?”

“啪”,響亮的一聲,宋書華一巴掌用力拍在周堯手背上。

對方松了手,他立馬往後退兩步,再次站到離對方最遠的距離。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扇完後,宋書華懷疑自個是不是太過了,或許對方只是好意。

周堯也愣了,他還是頭一回“捕獵”的時候,肉沒吃到嘴,反被“獵物”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