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氣氛變得微妙了起來。
這個賭約如同一根針,將隱藏在內心的隔閡全都挑破,那點溫情也就此消散。
宗曇站在殘破的檐角下,身上蓋著一層濃郁如墨的陰影:“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
“那你看我像是開玩笑嗎?”
遊戲內核融入身體的一瞬間是如此溫暖,殷長夏雙眸都被一層霧色染濕。
殷長夏從沒能想到,自己成為A級玩家的第二個遊戲內核,竟然是由紀今棠所化。
那代表著他的過去。
心臟被細密的針給刺痛,他忽而有些自責,不明白事情為何會到這一步。
周迎一定還有事情沒交代出來!
宗曇:“……”
不像。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沉默。
四周已經恢復了原狀,被佛像毀壞的建築物,荒草叢生的街道。不同的是他們站立於一座陰森的古宅之中,牌匾上書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字體——
許府。
這是手藝人被屠殺滿門的家。
看來終於找到了。
殷長夏再度邁開了腳步,走過了人生中最最漫長的距離。
光是這麽走來,已經令他渾身虛軟,再無半點力氣。
漸漸的,他和宗曇的距離已經不足三步。
兩人互相凝視著彼此,殷長夏毫無保留的撞上宗曇的目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不想應下賭約嗎?”
宗曇目光宛如深潭,他知道殷長夏這幾步的重量。
支配?
他並不喜歡這兩個字眼。
不過宗曇期待這場勝負已久,卻是被殷長夏主動提及。
宗曇:“你應該知道,我在勝負欲上毫不退讓。”
在意便要爭搶,乃至對方失去一切反抗的力氣,這便是他的處世方法。
殷長夏不再給自己留任何的退路:“當然。”
旁邊的鄭玄海急了,終於道出了憋了已久的話:“這個賭約根本就不對等!”
殷長夏付出了所有,而僅僅要求宗曇回去。
鄭玄海根本沒想到殷長夏會這樣魯莽,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理智的,坑人的時候還蔫兒壞,從不需要擔心吃虧。
然而偏偏是這種時候,他身體虛弱、體力喪失、勝率極低的情況下,竟然對立場不同的宗曇沒有任何的算計。
宗曇輕笑了一聲:“聽到了吧?他在為你鳴不平。”
也真是奇怪,像他這樣的人,竟然不會給自己留後招?
殷長夏聽出了他話裏的嘲諷,或許還有幾分落寞。
紀今棠的事他已經錯過一次了,如今則更想全力以赴,不願意再留下那些後悔和苦澀。
殷長夏:“所以,你想和我對賭嗎?”
宗曇表情沉冷,渾身都如同無法被融化的冰棱。
看來殷長夏是來真的了。
“輸了就會一無所有,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宗曇眯起眼,仿佛貓兒戲謔著老鼠一樣,“你不害怕?”
遊戲、朋友、未來、陽壽,如此沉甸甸的重量。
這便是支配。
殷長夏:“當然怕。”
宗曇:“……”
他分明知道那句話的重量,卻還是以此為交換,向他提出了賭約?
宗曇:“你應該明白,我就算回來,那些隔閡也不會減少。”
“你想說這是無用功?”
殷長夏那始終凝固的表情,終於笑了出來,“這種事情不是要看當事人嗎?只要我不覺得那是無用的,就值得一做。”
他的笑容極具感染力,沖淡了剛才過於凝重的氣氛。
鄭玄海鼻頭發酸,從沒有一刻和殷長夏如此感同身受。
摯友的死亡他也遇到過,直至現在,那都是揮之不去的陰影。
焦興凱。
他始終銘記著這個名字,猶如刀刻般記在心頭。
鄭玄海對造成一切悲劇的元兇——李蛹、秦封、陸子珩,都無法釋懷。
更深層次……是看不上自己。
殷長夏的心情絕不好受。
或許還會是痛苦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舊朝前跨了一步。
鄭玄海長嘆了一口氣,眼瞳已有霧光,又被他給狠狠憋了回去。他側過了臉,下巴滿是胡茬,顯得幾分頹廢。
算計的殷長夏,並不會讓他付出真心;
而魯莽的殷長夏,反倒會讓他安心,交付出所有。
正因為這樣的殷長夏讓他知道——在掌控力量的同時,始終擁有底線和人性。
宗曇嗤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為定。”
他沒有理由再拒絕下去。
這一次,他也絕不會退讓。
青蔥的竹林已經全部幹涸,上面生出了黑色斑點,隱匿在漫漫寒夜之中。
凍月浮動在濃雲之中,若隱若現的月光也照在兩人的身上。
周迎牽著陰陽繩,把許嬌帶了過來。
“長夏……”
他遠遠朝著兩人望去,宗曇的身體如快要碎掉的青玉瓶,上面裂痕無數。可即便是充滿了殘缺,也奪人心魂,無法挪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