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這絕對沒有任何的善意。

他安分而溫順,是在觀察著自己的反應。倘若表現出任何的軟弱,就會被死咬著不放。

殷長夏的所有感官神經都被提緊,尤其是觸感。

宗曇冰冷的嘴唇印在他的掌心,像是輕輕在擦著,如此肌膚和肌膚相觸的場面,仍不見任何曖昧和旖.旎。

這樣輕如羽毛的力度,卻帶給殷長夏猶如被鋼絲刮過的顫栗和疼痛。

只因為對方是……厲鬼。

“松開。”

殷長夏輕抿著蒼白的唇瓣,“我的手不是給你吃的。”

李蛹的心跳亂了。

他知道自己失血過多,應該立馬進行轉移,可眼前這危險又刺激的一幕,令李蛹根本無法挪開眼。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造出了什麽怪物。

強大、冷血、又如此肆意妄為。

就像是燃盡荒野的野火。

李蛹放緩了呼吸:“他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別再刺激他。”

殷長夏:“你強行拿走我的骨血時,怎麽不說這話?”

李蛹:“……”

殷長夏語氣放緩:“我們不是敵人,對嗎?”

他的衣裙都被地上的血液染紅,如一朵盛放的紅梅。

宗曇依舊沒有松開他,這樣的厲鬼怎麽會憑借別人的三言兩語而轉變?

殷長夏的心不斷往下墜落,想起宗曇寧願妥協,都要喚醒的夏予瀾。

他在發病。

並且這病,從生前帶到了死後。

“我們不該是敵人。”

殷長夏大著膽子,將手放到了他的面頰上,“這具身體是你的骨頭,我的血液為核心制作出來的,你真的感知不到?”

終於,他的手指已經觸及到了宗曇的面頰。

這絕不是破冰。

在那一瞬間,厲鬼總算是發起了攻擊,力道極大的將殷長夏拉扯了一下。

殷長夏的身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發出了悶音:“唔!”

宗曇將他壓在地上,呈現一上一下的姿勢。

為了防止獵物動彈,宗曇跪壓在他的雙腿之間。

在宗曇咬住他脖頸的那一瞬間,殷長夏拔出匕首,也刺到了他的手臂當中。

鮮血橫流。

殷長夏:“你真的要和我打?”

他們之前才剛有了默契,不再針鋒相對,互相算計。

而如今表皮的溫情被打破,露出更深層次的東西。

——掠奪、侵占。

他們誰也不想做那只獵物,都想當擁有主導權的捕獵者。

一味的溫情,不可能引導宗曇。

既然如此,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殷長夏啞聲道:“好啊,那就來!”

李蛹看得頭皮發麻,覺得他簡直瘋了,難道他沒看到主墓室的慘況嗎?

不過李蛹依舊沒有阻止。

他白皙纖細的脖頸被咬出了牙印,竟然只是破了皮,滲出淡淡血絲罷了。比起周圍的慘況,以及他空蕩蕩的手臂,怪物對他簡直可以說得上是溫柔。

殷長夏自然有所察覺,不然也不會說出這話。

宗曇的戾性完全暴露了出來,殷長夏知道夏家人是如何對待他的,總是將他鎖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讓他獨身一人凝望著別人的溫情與熱鬧。

所以宗曇討厭這些感情。

宗曇驕傲得不屑於參與,寧願被鎖著,被所有人懼怕,也不肯折斷自己的傲骨。

他像是一塊不肯融化在熱水裏的冰。

殷長夏不想像夏家人一樣對待他,索性換了另一種辦法。

兩人各自回擊,每一拳當中,仿佛都是各種情緒的碰撞。

殷長夏的唇角已有了血跡,仍舊不肯服輸,丟了手裏的匕首。

“我們關系沒緩和之前,我就想過……”

“如果你擁有了身體,以你的不肯服輸,我們一定會打一架。”

“你一定也覺得很郁悶,被我這樣的人牽制著。”

“明明按照你的性格,你該是自由的,不願被任何人所掌控。”

匕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摩擦聲,殷長夏已經騎在了宗曇的上方,按著他的胸膛,舉起了拳頭。

這一瞬間,他撞入了宗曇的眼瞳。

兩人的目光就仿佛黏在了一起,殷長夏屏住了呼吸,有一瞬間如吸食了精神鴉片一樣沉溺著。然而下一秒,宗曇又進行了反擊。

兩人再度滾在了一起,主墓室上方的滾石就此掉落,仿佛因為無法承受重量。

殷長夏:“……”

如果不是宗曇那麽一下,他們都要被壓在裏面?

正當殷長夏以為宗曇有了點意識之後,對方竟再度襲擊了過來。

殷長夏心臟狂跳,總覺得這場對戰不止在滿足宗曇,也同時在滿足他。

他視宗曇為對手,為老師,為同謀者。

遺憾著宗曇沒有身體的人,也包含殷長夏。

殷長夏血液沸騰,腎上腺素飆升,這場拳拳到肉的互擊裏,他終於看清了自己。

殷長夏頭一回在宗曇的面前展露著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