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人跟蹤了。
殷長夏心頭發憷,只怕萬一說出去,別人會覺得他是一個有妄想症的瘋子。
畢竟,找不出任何證據。
“小祈,你聽著嗎?”
殷長夏這才回過神來:“聽著呢,任叔。”
他八字極差,父母便給他起了個小名壓命,熟悉的人都喊他小祈。
任叔深深的看著他,臉皮堆滿皺紋,眼珠也帶著一股渾濁的色彩:“那宅子雖說是你爸媽留給你的,但好歹是個古宅,年久失修,不太好住人,你真的想清楚了?”
殷長夏點頭,他病痛纏身,早就被判了死刑,活不過今年春天。
三個月,已經是極限。
殷長夏陷入回憶:“爸媽在世的時候,一直想讓我回來,我總是擰著,現在回來也好……”
任叔似有千般話語,卻卡在喉嚨深處。
夜色稠如墨汁,沉沉欲墜,天邊連一顆星光也無。
這樣的黑暗,像是要把天地都拖入深淵。
任叔領著殷長夏,朝著更深的山裏走去,表情顯得格外凝重。
森林如海,暗蒼的色調,猶如一副古板的油墨畫。
不遠處,是一座佇立的古宅。
在抵達門口那顆巨大槐樹後,任叔臉色微變,又強硬的壓了下來:“到了,就在這兒。”
任叔顫巍巍的從懷裏拿出了香,屏住了呼吸,拿著香朝燈籠裏的蠟燭點去。
那個神態,仿佛他點的不是香,而是他的命似的。
任叔面色似有瘋癲,嘴裏念念有詞:“一定要點燃,一定要點燃……”
殷長夏滿臉懵逼:“進個屋子而已,還、還要點香?”
任叔的眼瞳瞪得猶如銅鈴,肌肉緊繃而無法放松:“小孩子家家!可別亂說!”
殷長夏更覺得奇怪,仔細觀察著這座古宅。
一切都顯得那麽安靜,明明是森林深處的宅子,卻完全聽不到四周的鳥獸蟲鳴。
太安靜了。
殷長夏:“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門口怎麽種槐樹,也太不吉利了。”
槐樹,會招鬼。
任叔沒有回答,垂著松垮的眼皮,緊盯著手上的香。
濃霧逐漸包圍了這裏,視線變得更窄,夜半時分,憑添些驚悚淒冷。
香,並沒有被點燃。
對方不肯接受。
任叔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莫大的恐懼崩斷了最後一根神經,後背滲著大量粘膩的冷汗。
可他卻不敢動。
殷長夏一回過頭,就看見任叔這麽害怕,體諒的接過他手裏的香:“不過就點個香嘛。”
任叔大叫:“別……!”
下一秒,香就被點燃。
周圍那詭譎到扭曲的景象,也轟然間驅散。
任叔怔怔的盯著殷長夏,連眼皮都不敢眨。
他極度震驚,情緒翻天倒海,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香是用來喂鬼的,看來不是點不燃,而是點香的人,不能入了那東西的眼。
‘他們’接受了殷長夏的拜祭。
“怎麽會這樣?”任叔低下頭,喃喃自語的念叨著,卻也終於下了決心。
殷長夏剛才一直觀察著古宅,也沒注意到香點不燃的事。
他摸了摸後腦勺:“這麽容易就點燃了,哪兒用這麽半天呀。任叔,你剛才是不是沒挨著火?”
任叔:“……”
分明就是‘他們’偏心!
任叔哼了一聲,催促道:“進去吧。”
殷長夏一手拿著香,一手拿著任叔給的燈籠,終於走到了古宅裏面。
裏面頗為古舊,卻也能見到昔日的繁華。放眼是紅墻環護,甬路相銜,階下鋪滿了石子,又有佳木蔥蘢,花木深處便是正廳。
這樣氣派的古宅,也算少有。
然而荒廢太久,腐爛枝葉散落一地,連空氣裏也夾雜著淡淡腥味。
殷長夏看得入神,沒想到任叔根本就沒有跟進來。
殷長夏回過頭,有些疑惑:“任叔?你怎麽還不進來?”
燈籠照亮了任叔的半張臉,只能看清他的下巴。上半部分完全沒入到黑暗當中,以至於他看上去都顯得猙獰,像是一個在黑暗裏張牙舞爪的怪物。
“小祈,你不該來這裏。”
話音剛落,剛才還平靜的古宅,竟然卷起了劇烈的狂風。那扇看上去極重的木門,都被這詭異的風吹動,‘砰’的一聲關閉。
殷長夏用手擋住了眼睛,狂風裹挾著碎枝和飛石,一同朝他砸了過來。
一扇巨大的木門,阻隔了兩人,仿佛一個在陽間,一個在陰間那樣。
任叔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仿佛隔了山水,蒙了霧氣——
“這間屋子,可是個兇宅啊。”
殷長夏心臟狂跳,死死的拍打著大門:“任叔!開門!”
大門被嚴絲合縫,外面忽然沒有了人聲。
殷長夏正驚慌不已,結果那種跟蹤的感覺又上來了。
有東西……在他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