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思(第2/3頁)

賓客漸散。黃壤留下來,等一個人。

角落裏,黃均慢慢起身,姐妹二人相視一笑,卻並沒有多少話說。前塵不堪,就仿佛每說上一句話,都是傷疤。所以,她們從不憶當年。黃均笑著道:“前幾日我接到你的信,就匆匆趕了過去。幸好沒有誤你的事。”

而黃壤的回應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明知道你不想回到那個地方,明知道你不想提及舊事。明知道你的心會再次流血。

對不起。

黃均垂下眼眸,道:“不要這麽說,我知道你這麽做,一定有足夠的理由。這麽多年,你一直比姐姐有主意。”

她心中並無怨懟,而黃壤也沒有過多地解釋。其實就在夢外,她有好多年沒有見過黃均了。黃均的夫家是她親自挑的,是一戶家風清正的好人家。

夫家不算大富大貴,但勝在品性敦厚。而且更重要的是,遠離仙茶鎮,卻又需要以育種為業。黃均嫁過去之後,幫家裏打理田畝,與夫君也恩愛和睦。

先時,其他兄弟姐妹對黃均這個夫家嗤之以鼻,總還是嫌棄其家世。但後來見黃均日子不錯,又心生妒忌。

黃壤有個妹妹甚至在黃均生下第一個孩子時,想要跑到這戶人家面前說嘴。但一向以端莊溫婉之態示人的黃壤親自將這個妹妹的嘴一針一針縫上,之後就沒人再敢說三道四了。

啊,這是當年謝紅塵怪責她的第二條罪狀——僅因口舌是非,便殘害兄弟姐妹。

也是,他這樣光風霽月的人,身處仙門,遠離腌臜。他又怎麽會知道凡世安樂有多易碎?口舌是非足以殺人,多少人因此毀卻一生?

些許舊事,再提無益。

黃壤問:“家中侄子可還好嗎?”

“一切安好。”黃均提到這個,唇邊不由自主便帶了些笑。她說:“前歲我又添了個女兒,家裏歡喜得很。我總瞅著她越長越像你,一直想帶她來給你看看。可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黃壤卻很明白——誰會希望把孩子帶回那樣的一個地方?

這些幹幹凈凈的小人兒,沾染了一點點汙穢,也會令人心痛欲裂吧?

她吃味地道:“怎麽,她也敢有我這般美貌嗎?”

黃均失笑,道:“有阿壤三分顏色,已經是貌可傾城了。”

黃壤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她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黃均說:“阿壤是打算跟著謝宗主,安心修煉了嗎?”

黃壤與她並肩而行,夢外的她,從來沒有跟黃均商量過此事。她知道黃均不願再沾染仙茶鎮的任何事,於是也再沒有前去打擾她。以至於後來,黃均只是攜夫君前往玉壺仙宗,喝了一杯喜酒。

二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對話。

這一刻,黃壤甚至分不清時間。仿佛是夢外的百年前,她想方設法、不擇手段地鉆營這段良緣。

而黃均站在她眼前。

時間多無情啊。轉眼之間,已是百年不見。

她說:“也是,也不是。總之,以後的仙茶鎮,姐姐大抵不必再往了。”

“是啊。不必再往了。”黃均喃喃道。

黃壤一路將她送到山腳,說:“我就不送了。姐姐保重。”

我不送了,願噩夢驚散,人間晴朗。保重。

黃壤轉身要走。身後,黃均說:“阿壤。”

黃壤停住腳步,黃均說:“忘記那些事,不要永遠活在泥潭裏。”

啊。黃壤轉身上山。姐妹二人沿著相反的方向漸漸分離。

——我將永遠深陷在泥潭裏,一遍又一遍去宣泄我的仇恨,驅散我的怨懟和恐懼。這恐怕,是支撐我整個夢境的……唯一的意義。

黃壤沒有回頭,她不想看見黃均的背影。依戀與不舍是多麽奢侈而多余的東西。

她匆匆踏進山門,果見另一個人正在山門下。

李祿!

李祿是有心找黃壤的,但他在這裏,卻並非本意——何惜金正在同他說話。而更可怕的是,武子醜、張疏酒二人正在同謝紹沖說話。

何惜金顯然是聽聞了司天監捕殺虺蛇一事,正打聽情況。但他一句話說一年,李祿這樣溫和的稟性,也聽得頭大如鬥。

好在黃壤走了上去,她盈盈一拜,道:“見過何掌門,李監副。”

何惜金一見黃壤,立時露出了前輩的和藹,他道:“阿、阿、阿壤、姑、姑姑娘,後、後、後生、可、可……可畏!你、你、你日、日、日後……”

不不不,您最可畏。黃壤的笑容似乎變成了一副面具。

李祿得以換氣,他迅速走到一邊,將張疏酒請了過來。張疏酒一看何惜金在這裏說話,立刻疾步行來。聽見何惜金的話,張疏酒說:“你日後若是得了閑,可以前來如意劍宗、問心閣和古拳門走動。如今仙門各派盛行遊學,互相派遣弟子交流修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