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看起來似乎是氣哭了。

郁枝輕輕嘆息，擡起一只手，幫他把臉側的頭發撥開。

塞壬這才微移視線，慢慢看向她。

“你不是不管我麽？”

郁枝：“我怕你不會放水，在浴缸裏幹死了。”

塞壬眼睫低垂，臉上的淚痕微微發光。

“我死了你才開心吧？終於少了一個大麻煩。”

郁枝眼睛一彎，差點笑出來。

“你也知道你是個大麻煩？”

塞壬狠狠瞪了她一眼，可惜臉上還有未幹的淚水，看上去毫無威懾力。

郁枝起身，打開水龍頭。

水流嘩啦啦流下來，慢慢沒過藍色的魚尾。水波瀲灩，在半透明的鱗片上折射出璀璨的浮光。

接著，她重新回到塞壬身邊，蹲下來，與他平視。

塞壬執拗地盯著她，眼底還有陰郁的、熱烈的恨意。

郁枝淡淡道：“你這麽看我，我是不會管你的。”

塞壬一聽，極為不甘地將臉別開，薄唇緊抿，默不作聲。

看來反省得還不夠。

郁枝這樣想著，起身站起來。

“繼續反省吧，剛好我要去培訓了，過幾天再回來看你。”

說完，她轉身欲走。

突然，一只蒼白潮濕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她微微低眸，看到是塞壬拽住了她。

這只美麗的人魚仍然別著臉，安靜而執拗，睫毛輕顫，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眶無聲滑落。

哪來這麽多眼淚。

郁枝覺得有點好笑，但沒有說出來。

現在的塞壬很脆弱，還是不要嘲諷他了。

她在浴缸邊坐下，伸出手，輕輕拭去塞壬臉上的淚水。

塞壬慢慢擡眸看她，眼底濕漉漉的，像一片朦朧的海。

“你為什麽要扔掉奧比的蔬菜，還把小紅的玩具扔到水裏？”

郁枝輕聲問他。

塞壬長睫一顫，不情不願地回答：“……我討厭他們。”

郁枝：“為什麽？”

塞壬直勾勾地盯著她：“他們奪走了你的愛。”

郁枝輕聲告訴他：“他們為我付出了很多，這是他們應得的。”

塞壬眼底浮起強烈的不滿和厭惡。

“他們不過是兩個又醜又笨的廢物，他們能給你的，我也能。”

“不要這樣說他們。”郁枝嘆氣，順手將他臉上的水珠擦幹凈，“有些事情，你是無法替代他們的。”

“我無法替代？”塞壬一聽到這句，頓時氣得睜大了那雙水光瀲灩的藍眸，“不過是一無是處的兩個醜東西，我有哪裏比不上他們？”

郁枝：“我可沒有這麽說過。”

“可你分明就是在偏愛他們，無論他們做了什麽都是我的錯，你從來都不正眼看我！”

郁枝聲音輕柔：“可我現在就在看著你啊。”

塞壬一愣，下意識對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很清澈，神情很溫柔，這樣微微垂眸注視他的時候，瞳孔裏會映出他的臉。

就好像……她的眼裏只有他一樣。

塞壬從未被她如此溫柔地注視過。

他胸口有些悶，一瞬間，所有怒火都消失得一幹二凈。

只剩下無盡的難過和委屈。

他眼眶微濕，伸手環住郁枝的腰。

他的手臂冰涼，修長而有力，上面沾滿了水，很快便浸濕了郁枝的衣服。

但郁枝並不在意。

她微微傾身，溫柔地回抱住他。

她能感受到，塞壬正埋在她的腰間輕輕顫抖。

“你是我唯一的母親……你只能愛我一個。”他低低地說。

郁枝嘆息：“這樣可能有點難。”

“可我深愛著你。”

“我知道。”

“我只是想要得到你的愛……你應該愛我。”

他悲傷地控訴，即使看不到他的臉，郁枝也能想象出他此時的表情。

人魚本就是非常美麗的生物，塞壬更是如此。

她的確是愛他的，在設計他的時候。

因為他是她引以為傲的作品，所以她想讓他獲得所有人的愛，讓他永遠被人類迷戀與追逐，如同追逐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影。

現在看來，也許這對塞壬來說反而是一種殘忍。

郁枝輕輕撫摸他柔軟的頭發。

“我可以答應你，但你也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塞壬擡起濕潤的臉。

郁枝：“不可以再欺負奧比和小紅。”

“還有波奇。”她補充道。

塞壬又開始生氣地甩尾巴：“我沒有欺負他們……”

郁枝：“不要反駁我。”

“……”

塞壬心不甘情不願地閉嘴了。

“我對你只有這一個要求，”郁枝繼續撫摸他的頭發，下巴抵在他的頭頂，“能做到嗎？”

塞壬沒有出聲。

“能做到的話，我也會給你應有的獎勵。”

塞壬眼睫一顫，終於有了反應。

“……什麽樣的獎勵？”他問。

郁枝想了想：“給你買你喜歡的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