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葫蘆安靜地放在桌子上。

乙方雲鶴也安靜地蹲在葫蘆裏,沒有吱聲。

他要出去其實是很簡單,只需要把道具回收,他就會被排斥出去。

但他沒有這麽做。

他承認,自己確實存著一點哄對方的心思。

小費佳比陀思先生的脾氣要壞一點,而且也沒那麽沉得住氣。

還是個孩子,確實應該哄著一點,不能太過分。

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把他關進葫蘆裏,是因為想跟他談心。

費奧多爾先是心平氣和地喝了一口咖啡,打完最後一行代碼,然後才開始跟對方說話。

“我很少碰到你這種,習慣於被別人安排,但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人,我甚至不知道該用有主見,還是沒有主見來形容你。”

乙方雲鶴心想:乙方不就是要聽甲方安排,再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嗎?

要真是甲方說啥,他咋整,那為什麽甲方還要花錢來找他,而不是自己上呢?

他不光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還要狠狠地保存第一個方案,等甲方說出那句“試了這麽多,還是第一版看起來舒服一點”。

哦……他現在幹的活,好像是沒法撤回的。

已經打了好幾份工的雲鶴先生,緩緩地意識到某件事。

但並沒有打算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

他是不可能替甲方著想的!

並不知道他毫無悔改之心的費奧多爾:“未來的我,有告訴過你,‘我’想要殺掉你嗎?”

葫蘆裏的人依舊沒有反應,心想:雖然沒有告訴過,但付諸過行動。

所以他坑起來要理直氣壯得多。

“我想要一個,沒有異能者,沒有罪孽,純白的世界。雖然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但我會盡力地去尋找可能,或者盡可能多地獵殺異能者。咒術也屬於‘異常的能力’,所以你是必須要殺死的人。”

在死去的人裏,當然也會包括,罪的代表,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乙方雲鶴在心裏替他補充。

這種“制造和承擔罪惡,施與罪孽之人懲罰”的行事準則雖然跟他的完全不同,但正因為實在是很不同,是專注於自我感受的他所無法做出的犧牲,所以他覺得很迷人。

分別的日子才走過四分之一,他已經開始思念對方了。

不太像他。

以前哪怕是再要好的朋友,分別後再次見到的時候,還能沒有陌生地再次相處,但分開再久他都不會思念。

是新奇而甜美的體驗。

裝著人的紫金葫蘆從桌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發的少年。

費奧多爾沒有多意外,但顯然也不太高興。

就算是哄他,也該多待一會兒,這樣只會顯得敷衍。

然而接下來,對方的動作卻完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是派人來殺過我的哦。”乙方雲鶴拉開他桌子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把槍來遞給他,,“不過他還沒有試過親自動手,你要來試試嗎?”

少年烏黑的睫毛顫了顫,瞳孔縮緊,盯著他看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向他發出邀請的人微笑著,眼神安撫:“您可以大膽地進行嘗試。”

費奧多爾的腦子有一點空白,但接過了槍,動作有些遲鈍,目光也缺少焦距。

握著他手的人體溫比他要高,帶著點引導意味地拉著他拿槍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上。

位置很正,他能感受到鮮活的心跳。

只要扣動扳機,就必然是致死的傷害。

他感到自己的體溫也有所上升,目光又有了焦距——他看著有著白色長發的漂亮少年,沒有任何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反震讓他的手有些發麻,他松開手,槍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鮮艷的紅色在純白的衣服上蔓延擴散,然後停止。

像是一副美麗的畫完成一半的時候突然停止,略有缺憾,但叫人覺得有更多可以探索的地方。

“希望這樣可以讓您開心一點。”

本該被他殺死的人說著。

“你會這麽哄他嗎?”

“我一般不哄他,說話直白又不太好聽,但好在他經常性地原諒我。”

說話不太好聽的某人被連人帶二胡趕了出去。

——

乙方雲鶴看了看自己帶血的衣服,又看了看手裏的二胡,覺得不能浪費資源,於是聯系了另外幾位同學。

一小時後,京都的街道上,出現了如下奇異的畫面。

一個戴著墨鏡的盲人坐在板凳上、拉著二胡,在他的身前擺著一具胸口被子彈貫穿的屍體,地上跪坐著一個身穿白衣,頭戴白花的短發少女,旁邊又站著一個有著奇怪劉海的男人。

京都的人哪裏見過這種場面,不一會兒就把他們圍了起來,打量著他們。

盲人,年輕帥氣可愛,二胡拉得很難聽,但大家可以看在臉的份上原諒他,而且人家頭發都白了!肯定是非常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