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這一連月余都不見雨, 無疑給這次南巡蒙上了一層陰影。

淮安雖然及時征召夠了足夠的民夫,準備將運河拓寬,但此間又有負責治河的官員稟奏, 再過一段時間便是黃河的汛期, 如果運河太寬闊, 會使黃河的流速變快, 致使黃河下遊洪水肆虐, 四處泛濫,人民有倒懸之危。

這一奏折呈上去,慶帝自然是采納了, 可心中也十分不快。

他這次南巡,本是想向天下展示他的英明神武。

大慶已經成立了有四十二年,經歷了兩代帝王,他是第三任, 可上一位繼位的是他的叔父。人人都說, 如果不是他的叔父昏庸無道, 又早早病逝,這皇位也落不到他頭上。

慶帝對這種言論嗤之以鼻, 但同時也深深忌諱。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天下百姓, 如果不是他數十年的苦心經營, 哪裏會有如今這樣海晏河清、萬民安居的大好局面。

可偏偏他這次南巡, 卻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勸阻, 所有人都認為他不該南巡,說他勞民傷財,說他虧耗國力......

慶帝卻因此更生了逆反之心。

他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為了消除大家的偏見, 他這些年坐在這個位置上兢兢業業, 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可時間一天天流逝,他不知不覺到了四十五歲,祖父以及父輩都是英年早逝,這讓慶帝也漸漸不安起來,佛道之說終究只能得到心靈片刻的寧靜,比起心靈,慶帝如今更加追求外物上的安裕。

而自己已經被紫禁城關了數十年的時間,倒不如南巡看看這江山,可恨的是,就連這點要求,都有那麽多人反對。

所以慶帝此行更是要做出一番成績來,他要親自訪查吏治民情,省視河道,視察糧倉,同時也向西部虎視眈眈的跶坦,展示自己的國威聲望。

但誰知道剛來到江南,天氣就這般不妙,仿佛一個無形的征兆,這讓慶帝的心情怎麽好得起來。

龍舟如今旱在泥中已經有數天的時間,好不容易召集了民工,卻又被人阻止,難不成,自己真的要被困在這運河裏了嗎?

看著窗外,兩岸淤堵的泥沙已經漫上了堤岸,再無昔日山清水秀,青草豐茂的風景,慶帝皺緊了眉頭。

就在這時,身旁的太監稟報,說是紫微令呂朔求見。

過不了片刻,紫微令呂朔便渡步進來。

炎炎夏日,他依舊穿著一身正式官服,頭束玉冠,腰環蟒帶,雙眸深邃,身姿挺拔,看起來年輕又俊美,哪裏像是位高權重的二品官員。

事實上,呂朔今年僅有二十八,他十八歲便已中了狀元,當日在殿試上所作的《論國賦》不僅就此揚名天下,還得到了慶帝的青眼,從此扶搖直上。

慶帝看到呂朔,心情好了不少,但緊接著他又露出明顯的煩郁之色。

呂朔見禮開口道:“此次南巡乃陛下宏圖遠略,非一般人所能知曉,陛下何必為此徒生煩惱?”

慶帝搖頭嘆息道:“可這世上懂朕的人除了你又有多少呢?如今就連老天爺也不願降雨,為朕行一行方便,若是再這麽久旱下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這個念頭一直在慶帝的心中徘徊,使得他這幾日都難以心安,如果這真是上天降下的懲罰,傳出去豈不是擾亂民心?而這種話慶帝也只有在呂朔的面前才能說出口了。

呂朔這時忽然露出笑容道:“陛下,這有何難?陛下是天子,這數十年來,都國運昌隆,可見陛下乃是順應天意之人,不過天也有松懈的時候,如今天力不可為,但人力可為。”

緊接著,呂朔又道:“陛下,既然已經征召齊了民夫,不如就讓他們在運河兩側拉動龍舟,其余護衛都下船幫忙,這樣一來,龍舟便可前行了。”

這個主意甚好!

慶帝神色輕松,但又不免有些疑慮道:“可此處離金陵還有數百裏路,那些民夫恐怕還不夠。”

呂朔卻搖頭道:“陛下放心,這一路上至少也要十多天的時間才能到金陵,若下了雨水,便用不著他們了,而且沿途陛下都可以征召當地的民壯,以便補充。陛下也不用擔心他們不願,只要讓當地給他們發放銀兩與食物,再加上是為陛下辦事,他們如何不盡心盡力?”

慶帝聞言也舒了一口氣,呂朔此話有理,如今民夫已召齊,若是不用確實浪費,有他們拉纖,他終於不用困在這泥地裏了,而按照呂朔所言,這裏面的錢也不歸他出,慶帝自然答應。

慶帝看著呂朔,贊許地說道:“還是愛卿能夠解朕之急,那麽此事就交給你來辦吧。”

呂朔從善如流地應下,慢慢地退了出去。

*

姜鴻當日講過論的主要的格式之後,謝舒便將這幾日對那篇《賈誼不至公卿論》的見解寫在紙上,看他是否有所了悟。

姜鴻看完後,點點頭道:“不錯,你確實聽進去了,其實這篇論的格式並非完全符合這一結構,但已經做的很好了,還有一點,你需得記住,那便是結尾,要有‘文有余而意不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