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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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晃去泡了一袋酒店贈送的薄荷茶,放了一小塊糖,坐在窗邊慢慢喝完。
喝下去是熱乎乎的,呼吸時卻透出一絲微涼,仿佛把這細雪慢慢煮沸,飲下了肚腸。
他記不起來是誰給他泡過這不要錢的茶,跟他一起看這不要錢的雪了。
陸忱在電話那邊慢慢問他:“昨天喝了多少。”
他悶聲說:“沒喝多少。”
“沒喝多少是多少?”陸忱輕聲問,“今天頭疼了沒有?”
他小聲說:“沒有,好像失憶狀態沒有這個毛病。”
電話那邊就松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又問他:“帶了厚衣服麽?”
他說:“帶了,收拾了一個行李箱。”
陸忱揶揄他:“有經驗了,是吧。”
寧晃輕哼了一聲,被陸忱催促著,從行李箱裏翻出厚厚的外套裹上。
果然暖和了許多。
他總覺得陸忱有點兒狡猾,半晌說:“陸忱,你這樣讓我感覺,我像一個蠢蛋。”
陸忱含著笑“嗯?”了一聲。
寧晃不說話。
他對他發脾氣,揍他。
生氣時一口一個臟話,要多兇有多兇,還翻的是很多年之前的舊賬,怎麽看都有一點蠻不講理的嫌疑。
陸忱問他為什麽。
小刺猬的耳根,就這樣紅了起來,卻又覺得自己沒錯,別別扭扭不想開口。
又偷偷喝了一口薄荷茶。
還是先暖,然後清涼。
陸忱在電話那頭,微微笑起來。
他說:“現在不想說,就不說,我們可以以後慢慢說。”
三十歲陸忱的聲音,仔細跟夢裏的對比,是很不一樣的,
少了許多仿徨和無措,是一種醇厚篤定、遊刃有余的味道。
仿佛只要他要求,陸忱就會這樣靜靜站在那兒,哪怕天塌下來。
明明在夢裏還是個手忙腳亂的笨蛋。
寧晃小聲說,你好像真的長大了。
明明他才十八歲,不知怎麽冒出這樣一句老氣橫秋的話來,自己皺著眉思考了半晌了。
卻聽陸忱問他,說,那長大的好,還是沒長大的好?
寧晃耳根紅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
陸忱說,嗯,都好,是吧。
寧晃說,你還要不要臉?
陸忱笑了半天,說,那你自己挑一個。
寧晃挑了半天,也沒挑出來。
三十歲的穩重溫柔,但是個老流氓。
二十幾歲的雖然氣得人牙根癢癢,但又青澀乖巧。
年少激烈的占有欲,和年長隱忍溫存的欲望。
小刺猬神遊天外,腦海裏兩個版本交替閃現,越閃越是燥得慌。
忽見經紀人打了電話過來,終於支支吾吾說:“不跟你說了,趙哲找我來了。”
陸忱說:“接吧,替我跟趙哲道個歉,順便讓他跟我公司那邊對接一下。”
寧晃這才逃過一劫。
轉頭切了經紀人的通話時,才想起那個問題的要求就不對。
他憑什麽要選一個誇他,就不能都不好嗎!
經紀人那邊頭發都氣落了一半,嘮嘮叨叨說,說,你們這要出櫃就不能跟我說一聲麽?我澄清聲明差點都發了,再讓你家陸老板啪啪打臉。
寧晃“嗯嗯啊啊”地應。
手機不自覺地跳出去看陸忱微博。
只有那麽幾個字,一張圖,偏偏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
看著那句我愛他,就這樣後知後覺,紅了耳畔。
不是喜歡。
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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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櫃這事兒在網絡上討論了許久,熱度居高不下。
寧晃倒是最無所事事的那一個。
以至於師嫂過來找他的時候,寧晃都有些心不在焉,還在一頁一頁偷偷看陸忱那條微博下的評論。
有些人翻出了他們這些年來被捕風捉影到的照片視頻,都放到了一起。
其實大都是三十歲之後的寧晃,跟陸忱肩並肩走在一起,坐在車裏,甚至是機場時的照片。
寧晃很少從這樣一個角度,去觀察三十四歲的自己。
人似乎高了一點,眉眼帶著倦怠的不馴,看向陸忱時,卻透著柔和的情意。
而陸忱在他面前,更像是乖巧的大狗狗,俯首帖耳的乖順。
他的指尖兒摸了摸陸忱,又摸了摸屏幕上的自己,禁不住翹起嘴角,嘿嘿傻笑了兩聲。
他想,他長大了真挺帥,是坦蕩自然的帥。
而且連老流氓都制得住,不愧是他自己。
再往下劃了劃,便禁不住皺起眉來。
說什麽的都有,有些說陸忱是追星典範的,把男神追到自己家裏。
還有的說是陸忱趁他沒有記憶,乘虛而入的。
否則這麽多年沒公開,一變回十八歲立馬就曝光了,沒準兒就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陰謀。
沒準兒就是陸忱趁他十八歲懵懵懂懂、記憶還不互通,就把人給騙上床了。
別看陸總長得人模狗樣,但資本家的壞心有時超乎人類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