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安靜的臥室裏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物品落地聲,又伴隨著一個人帶點驚慌的“啊!”,吵醒了譚躍。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原本應該是一片漆黑的臥室,在墻角居然亮著一束光,又還有一道人影在邊上。再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是向思堯。

譚躍居然松了一口氣,起碼不是那個脾氣很奇怪的程臨,而向思堯,想一想都幹不出什麽壞事來。

他完全忽略了這本來就是向思堯的房間。

“怎麽了。”譚躍掀開被子,走到向思堯面前。

向思堯很不好意思,說:“我尿急。”

譚躍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廁所在另一邊。”

向思堯的大腦已經撒不出第二個謊了,更何況,譚躍已經看到了旁邊的桌子上放著的東西。這下就連譚躍都不知道說什麽,沉默了半天,才問:“你半夜起來做題?”

“對不起。”向思堯道歉,“其實我今天沒有做完,我騙你的。”

譚躍想起來了。

他拉著向思堯把之前的知識點梳理了一遍以後,自己也產生了一絲倦怠。索性帶著向思堯,去書店買了中考真題和高考真題。兩個人坐在書桌的兩端,自己做自己的,再自己對答案算分。最後向思堯做出來的卷子,也的確跟他的水平差不多,譚躍便也沒在意,問了問向思堯哪幾道題看了講解還不會,給他講了講,兩個人就去玩遊戲了。

向思堯說:“我看你做得太快了,我還有好多道題沒做,就亂寫的。”

他這個人,做題習慣還不好,每次做卷子,都是先挑著自己會做的先做完,再對著不會做的題冥思苦想,經常到最後也想不出來思路。

向思堯很少做這種事情,晚上躺在床上都不踏實,怎麽也睡不著。索性爬了起來,想找出那幾道亂選的題,認真自己做一次。

“因為我想著明天又要做新的卷子了,”向思堯說,“那樣就更沒時間把題改過來。就想晚上補補。”

“那怎麽摔了?”譚躍問。

“沒摔。”向思堯把藏在背後的東西拿出來,“這個掉地上了。”

譚躍很迷惑:“你想開空調的話,可以直接開。”

“嗯……”向思堯卻不知在扭捏什麽,還在問,“那我開22度可以嗎?”

“隨你。”譚躍說,“還有,以後做不完跟我說就好,我今天那套卷做得快,是因為選的那個地區卷子本來就簡單,本來時間就短了。你按規定時間做,不要急,多檢查幾遍。”

向思堯當然是說好,開了空調,又看著譚躍關了台燈,跟在譚躍的後面上了床。床很大,他跟譚躍分開蓋兩床夏被,中間都還能留出一條空隙。向思堯閉上眼睛,背誦著課文想要入睡,卻覺得耳邊毛毛的,仿佛有什麽野獸正在靠近自己,生物的直覺讓他警惕,他的眼睛睜開,偏過頭去。

譚躍正在看著他。

對上那雙黑幽幽的瞳孔,向思堯不自覺地心虛,問起話來也底氣不足:“你看我幹什麽?”

“向思堯。”譚躍的聲音突然冷冷的,比向思堯調的空調溫度還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被戳中了想法,向思堯更慌了,一邊說著沒有,一邊閉上了眼睛。

月光從窗戶傾瀉下來,譚躍看見向思堯的睫毛都在抖動,如果不是為了保持此刻嚴肅的氣氛,譚躍挺想開燈數數有多少根。

“你今天問我熱不熱,我說不熱,是真的沒覺得熱,不是為了逞強。”譚躍說著,把手放到向思堯的臉上,向思堯感覺到一陣冰涼,與他發燙的臉形成強烈的反差,“你想開就開,別又把自己熱得中暑了。”

“嗯,我知道了。”向思堯說,但還是沒看譚躍。

他好像真的很熱,譚躍的手都摸到了向思堯脖子上沁出的汗珠,但現在的譚躍沒有去洗手,他還在跟向思堯說著話,順便又靠近了一點,將兩床薄被之間的距離趨近於零:“雖然我家裏沒有錢,也沒有空調,冬天沒有暖氣,靠著學校給的獎學金才能繼續讀書,但我不想你可憐我,我希望我們是平等的。”

《簡愛》裏是這麽說的吧?反正向思堯應該沒看過,隨便抄抄。

向思堯的睫毛果然抖動得更厲害了,表情也變了,譚躍突然覺得自己惡劣,收回了手。

真是奇怪,以往對別人怎麽表演都當兒戲,遇到向思堯這種什麽都信的,不知何故,倒覺得他可憐巴巴的。明明向思堯住著大別墅,花著零用錢,哪裏需要他來同情。

譚躍也試圖彌補:“我開玩笑的,別想了,明天還要做題。”

說完這句,他就背過身去睡了。卻依然能感覺到,向思堯也貼近了他一點,甚至枕頭也跟著挪了挪,仿佛想要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譚躍決定明天起來,給向思堯制定一份學習日程表。畢竟比起別的差生,向思堯是願意努力的那一種,雖然他不能理解一道題怎麽會做錯第二次,但如果每個假期他過來一趟,給向思堯講講,說不定向思堯也能考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