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快死了

他快死了。

鮮血從斷了的四肢百骸中,持續往外蔓延。

林景靜靜地躺在雪地裏,周身冰冷的像是個大窟窿,將他身上為數不多的熱氣,一點點吸幹了。

他虛弱地喘著氣,喉嚨裏像是裝了個破風箱,呼呼亂響,想多吸一口代表著“生”的氣息。

入鼻卻是濃郁的血腥,混合著淡淡的雪松味。

鮮血跟不要錢似的,汩汩地往外冒。

一襲道袍早已被鮮血染得血跡斑斑。

面頰上的血垢蜿蜒猙獰,他早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新傷疊著舊傷,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舊傷是不久前,他以身飼魔,被魔皇囚|禁在了魔殿中,晝夜不分折辱了三十三天所致。

而新傷……很多。

昔日待他疼愛有加,視他如親子的師尊親手罰了他一十七劍,斷了他渾身所有筋脈,廢了他的修為,還逐他出師門。

從小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當著眾人的面,一劍又一劍地毀了他的容貌。

霎那間,皮肉崩裂外翻,肉筋嶙峋,鮮血瞬間染紅了林景的整張臉,他甚至都來不及慘叫出聲,師兄的最後一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嘴裏,挑飛了他大半截舌頭。

疼得幾乎昏厥過去的林景,在血海裏苦苦掙紮,眼睛被鮮血糊住,眼前紅通通的一片,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拽一拽師兄的衣袍。

像小時候做錯事情了,怕師兄生氣不理他了一樣。

討好且奮力地拽著。

可師兄這次真的不理他了,還一腳把他踢了出去,極冷冽刻板地道:“林景,我寧願此生從未遇見過你!”

林景跟個破爛玩意兒似的,在地上翻滾了數圈,才狼狽地停下了。

可隨之被群情激憤的弟子們,一人一腳踢下了仙山。每個人的嘴巴都一張一合的。

— —他們在唾罵他是一個不知廉恥的蕩夫,人盡可夫的賤人。

就在林景以為,他一定要死的時候。

不知道是誰,一腳把他踢到了一個人的腳邊。

林景痛苦地蜷縮在地,肝臟已經被踢碎了,每嘔出一口鮮血,都夾雜著破碎的血肉。

他好疼,好想死啊。

可他得撐著最後一口氣,等他的兄長過來泄憤。

“你真是太讓為兄失望了!”

這個自稱是林景兄長的男子,毫不猶豫地一腳踩在了林景的右手腕上。

狠狠一腳……碾了上去。

哢擦一聲,伴隨著林景痛苦的嘶吼,他翻滾在地,右手腕竟被生生踩斷了。

森白的骨頭渣混著鮮血,融化了身下的一小片積雪。

“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是林家的人!”

“我自當從來沒有你這個弟弟!”

“死的人為什麽不是你?你把驚鴻還回來!”

“從此後,死生不論!”

最後一句話,徹底給林景下了死亡通牒。

他被人踢下了仙山,像個死人一樣,靜靜躺在雪堆裏。

任憑鮮血和融化的血水結成了堅冰,將他困在其中。

這是他為自己做的棺槨。

林景努力睜大了眼睛,望著頭頂霧蒙蒙的天,冰冷的雪花覆蓋在他的臉上。

腦海中電光火石一般,閃現過他的一生。

他的生母,原是合歡宗的女修,為了和林父在一起,叛出了師門,後來在人間生下雙生子。

而他是雙生子中的哥哥,母親給他起名林照影,給弟弟起名林驚鴻。寓意為,曾是驚鴻照影來。

母親因為私相授受,被師門追殺,身負重傷之下,只能保一個孩子,當時見大兒子不哭,神情木木的,而小兒子哭聲很大,便覺得大兒子可能有先天不足之症,便丟下大兒子,抱著小兒子逃走了。

剛出生就被拋棄的嬰孩,險些死在合歡宗女修手裏,幸而被無極道宗的越宗師所救,還帶了回去。

沒過多久,林家過來尋人,說要帶孩子回家。

但越宗師算出來,這孩子此生有一劫難,與整個修真界的生死存亡息息相關,而且非死不可破。

為了保護修真界,也保住這孩子的命,就讓他入了道宗。

另起了一個道號,單字:景,音同凈。林景反過來即是凈靈。

取之於,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就這樣,林景在道宗長大,有師尊的庇護,平安度過了十七年。

一直到林景十七歲那年。災禍降臨。

魔皇問世,座下魔兵在人間大開殺戒,無數玄門弟子相繼罹難。

仙門百家齊聚道宗商討對策。在三日後,百家聯手攻打魔界,欲誅魔皇。

誰料在這種節骨眼上,林家被魔界攻陷,家主被俘。

林景救兄心切,與弟弟林驚鴻一同闖入了魔界深淵。

在深淵裏林景得知魔皇實際上是師尊越無塵的一個化身,如果魔皇身死,那麽師尊也要身死道消。

得知此事後,林景不舍師尊死去,趁著弟弟林驚鴻重傷昏迷,以一人之力,把深淵裏魔皇所留的魔氣盡數收入自己體內,以保阿兄和弟弟不受魔氣侵蝕,可因此修為毀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