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互蠱(第2/3頁)

一時藥來,梅長生服下了,泓兒又將滴眼用的牛乳也送到暖閣兒。

宣明珠凈了手,拈起竹筅來為他塗眼,梅長生卻將頭向後仰了一下,自行接過竹簽子,“我自己來吧。”

他說:“殿下往後不需這麽費心周全我。”

這是他千求萬求的福分,他的心裏比誰都歡喜。可如果,令她和過去一樣對自己付出,他會覺得她受委屈。

所以:“我會為了殿下,多惦記殿下惦記的這個梅長生,我會照顧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顧殿下。”

宣明珠耳根子發熱:“你這好口才,還是留著朝堂晤對吧。”小嘴叭叭的,沒完沒了了還。

她從前對他好,是發乎本心,自己挑的駙馬自己寵,捂不熱他,那麽她說走便走,絕不留情。

如今是千帆過盡,病木前頭又逢春,她要留便留,圖個自己高興,更不要別人安排她該怎麽想怎麽做。

她往那只爪子上拍了一下,撣開他,彎身給他上了藥,再取托盤上一條兩指寬的白綾緞纏在他眼上系好。

這也是周太醫給的法子,說上藥後眼中會有異物感,閉不了多久便睜開,不利調養,而如此便可以閉目多養息一陣。這位太醫在將功贖過這條路上,也可謂是不遺余力了。

梅長生都依著她,眼睛系著綾緞不聲不響地坐在榻旁。

然而宣明珠的目光無意間下掃,才發現滿不是那麽回事,愣道:“你怎麽,還沒?”

梅長生安靜坐著,只是聲調有些發啞:“方才好了,你剛才又挨近了。”

倒怪起我來?宣明珠又氣又笑,你怎麽不說你自己心思不老實呢。卻別說,燈下賞佳人,見他素衣緩帶,白綾封目,烏發紅唇,真有些好欺的樣子。

她玩心忽起,抿笑下腳踏去,擷來了花觚中的那枝墨梅,因白日帶回府後是用清水養著的,此時尤其顯得枝遒花潤,風骨飄香。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梅長生,將花送到他唇邊。

梅長生眼不能視物,只覺唇畔微癢,不解地喚道:“殿下?”

趁此隙,宣明珠再向前遞,那花枝便恰恰讓梅長生叼住。她伸手一推,梅長生向後倒在了她方才枕臥過的衾上。

公主殿下得逞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哼,回回是他欺負她,也該輪到她討回了。且見梅長生似有所悟,呼吸窣窣拂動了那墨色香梅,花瓣瑟瑟,媚也清媚出塵。

她撫袖在他身邊坐下,目光上上下下地欣賞,指尖輕輕劃過那白綾的邊緣,促狹地打著圈,描畫他眉梢。

綾子是半透的,宛如一層若有似無的水霧,將那雙快速顫動的黑色睫毛困住。他叼著殿下賞賜的花枝,仰面暴露出輕抖的喉結,發出含糊的一聲,似在喚她。

宣明珠的喉嚨更癢了,輕笑道:“美人,你怕不怕?”

嘴裏調笑,心中胡想:她聽聞那樣忍久了也不好,一年的約定是她自己定下的,不能出爾反爾,這應當卻也不能算破格。於是便伸出了手,想起他對她施展的手段,學著他的語腔向他耳中吹氣:“用你的表情取悅我。”

“臟。”

這下子宣明珠聽清他低哼的話音了,怔營一下,貓兒似的眯眸搖頭:“不是臟,是你太幹凈了。”

這樣漱玉飲露的人物,活了二十來年,從未餞行過指頭告了消乏之念,細想一想,真覺得不可思議。

蓮花是從淤泥裏開出來的,他呢?紅燭短爇,一枝墨梅在白齒紅唇間隱忍地抖簌,當真是場視覺的盛宴。

行到最後,宣明珠擡手掀了白綾,直直觀瞧他此刻表情。梅長生恥得雙目水紅,卻又痞氣地歪頭吐掉花枝,胸膛起伏,聲喑如沙:“姐姐……喜歡我吧?”

宣明珠臉面亦紅,聽到這聲“姐姐”,心悸難名,撐不住酸脹的臂腕與他並肩躺著。

偏頭耳語:“嗯,本宮甚喜。”

如此良宵,二人相擁而眠。

翌日天明,宣明珠在他的懷裏醒來。

彼此皆是和衣睡的,只是那交頸相擁的樣態卻親密。

梅長生睡得再熟,只要懷中的人微微一動,他便醒,摟著她的手臂無意識收緊,蹭蹭她的鼻尖,“殿下。”

“閣老。”宣明珠笑著回應他,“起來了梅閣老。”

梅長生不情願地抱緊她,埋頭說不,嗓音沙沙低沉:“陛下許我歇到龍擡頭,再陪長生睡會兒。”

那卻是雙關,宣明珠聽懂了,更聽出他聲音裏的忍笑,哪是還有睡意的樣子。

她無奈輕翻眼皮,有心踹了他起身洗漱,一念回想起昨夜他的神情……男子力氣分明比自己大,她不叫他動,他便就真的順從她。宣明珠彎彎唇,覺得自己不虧,好生又在腦海回味了一番。

這時她忽想起另一事,推推他,表情嚴肅了些,低問道:“為何不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