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墨梅(第2/4頁)

目光正落在他胸口處的宣明珠嚇了一跳,轉眼看去,男人卻仍是閉著眼的。

她電光石火間明白了,這幾日他眼神中偶或閃現的沉郁之色從何而來。當下她又是好氣又是無奈,甩開他的手問:“那麽你當初是因為想拿這個挾我,所以才取心頭血入藥嗎?”

“不是。”梅長生瞬間睜開眼,許是偏方有用,他的眸子泛出曜石的光澤,“我從未敢以此做籌碼希求你原諒,也不是自殘,也不是別的。只是當時以為你病了,想為你治病。”

“所以啊,”宣明珠看著他,“既然你不是,為何以為我便是呢。我不會因為感動才和一個人在一起的,從來不會。”

真的嗎?梅長生嘴唇囁嚅,卻沒發出聲音。

宣明珠一時也未留意,她想了想,又輕輕牽住他的手坐下來,歪頭挨在他肩上,囈語般道:“梅長生,我曾真心放下過你一次,現在,我想和你重新試一次。我要你知道,我也不總是一往無前的人,一個人的勇氣是有殆盡之時的,你要是真心想和我好,以後便不要瞞著我做些危險之事,還有,你心裏在想什麽也對我說。”

他陷在雪山的那些日子,那份牽腸掛肚的感覺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時她也怨自己,好馬不回頭,她卻為何又一次被這個壞東西牽動了心呢。可事實就是如此,恨過他打過他,過後她的心還是要向著他,沒有道理可尋。

梅長生聽後眼波如晦,直接托起她放到自己腿上。宣明珠身子忽的失重,“呀”了一聲,下意識地擡臂攀住他肩頭。

四目相對,她以為他聽到自己這樣說,會變得開心些,然而那雙清沉的眼眸冷寂依舊,蘊著數不盡的黑。她心尖一撞,下一刻便覺身底下異樣,緊貼著她的腿心。

“嗯。”他略仰起頭,輕抑的鼻息落在她耳邊,寒泉低冽的嗓音一筆一畫,順著半片酥麻背,往她的心臆裏鉆。“往後我心事只與你一人說,我保證。”

宣明珠大氣不敢呼吸,伸手擋住半張臉,心裏啐他道貌岸然。她方才說得掏心掏肺,他卻想著這個!

不是明說了要他且歇了這心思,好生保養一段時日嗎,他那日表面也無異議,誰知竟是賊心不死。

“小閣老……”

“它想你了,方才你一靠近,它便醒了。”他將她的手扒下來,便要看著她紅頰清糜之態。卻無白日宣淫的意思,那張清謖出塵的臉上神色無變,“將方才那句話再說一遍。”

申令的口吻,宣明珠聲調不自覺軟了,眨動著姣美的長睫呆呆看他:“什麽話?”

“和我好。說啊。”他圈著纖軟的腰肢低聲誘她,卻又等不及,凝視女子因驚詫而微張的唇瓣,扣住她的後頸舔了上去。

上頭越受用,下頭越遭罪。可他別無所圖,噬髓般反復品味著這個一睜眼便會醒的夢,清醒地沉淪。

宣明珠勾在他脖頸的手臂收緊,鼻間不覺發出嚶嚀的低音,打顫的睫毛輕輕閉起。

*

隔日梅長生辭宮回了梅宅,初五這日,朝廷過了節沐,便又入宮面聖述職。

宣明珠也要從翠微宮搬回公主府去,前後錯開時日,免得落了有心人的眼。

離宮之前林故歸卻過來拜見,向她匯報了西嶺之事,所言與梅長生幾乎無異。

林故歸還留心查訪了那個啞人的身份:“此人在當地並無戶籍,離得他住所最近的民戶也在二十裏之外,這也是當時派出去那麽多人,未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梅大人的原因,那裏根本是個人跡罕至的山腰腳。

“後來經多方詢訪才大略得知,此人應是先帝年間的獵戶,原本兄弟三個,,他兩位兄長都征兵去了邊關,他因天殘而免役,卻還要支撐一戶的糧賦,後實在負重不堪,便入山隱居。”

林故歸說到這裏頗為慨嘆,“多年與人世隔絕,此人的神智似乎不大清醒。卑職手下發現了一事,便是他會在附近出現腳印時,用雪覆蓋痕跡,仿佛用這種方法便能令人找不到他。是以卑職最先派出的幾批人手,都不曾發現那處白茅屋,這卻要向殿下請罪。”

宣明珠聽後沉默許久,“我記得,不論先帝年間還是本朝的稅律,一戶中有人征徭役,便不必再出井田稅……”

說到這裏她自己便想明白了,跌掌道:“是了,必是地方貪吏欺上壓下,先帝禦極兩年而崩,許多下達不及的策法都成了一筆舊糊塗帳。”

梅鶴庭也與她說過,身在揚、湖、益這等富庶之州,不知還有西蜀這等貧弱之地。

他去賑災,只是按量發放糧米寒衣,因事發匆促還有所短缺,那些村鎮災民卻無比感恩戴德,可見以往的賑災款,被上下層層盤剝了多少。

所以他才致力於推動新策。

富江南不是目的,充實國庫以致於輕徭薄役,方可緩解百姓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