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會弄哭殿下(第3/4頁)

梅長生腳步微錯,偏轉霜冷的長睫看他。

姜瑾便硬著頭皮將那日如何對公主和盤托出的事兒都交代了,說完,見公子還冷冷看著他,登時打個激靈:“公子,是屬下情急了,當時屬下是真沒別的法子了,您怪我吧。”

梅長生靜了一陣,“老天讓我不死,好不容易攢下點苦肉計的家底,就這麽被你敗沒了。”

他笑著給姜瑾理了理衣襟,“要我命,你直說啊。”

姜瑾看著這個笑,驚若魂飛。

梅長生走出兩步,回頭又道:“逗你呢,依你的性子,多少猜到了。”

那雙眼在宮燈的映照下嫵媚妖冶,卻散著雪的溫度,沒有半分笑意到達眼底。

姜瑾眼睜睜看著公子踱入殿中,背脊攀爬起一道冷氣。

*

入殿,一室的侍婢皆被屏退去了,只有高低錯落的燈台燃著,安靜如夢。

梅長生放輕腳步,轉入內殿,她就站在那裏等著他。

元日之始,時隔兩月,二人對面。

梅長生喉結上下顫動,眸光精熠地落在她臉上,目不轉睛。也不知她飲了多少禦釀,酒氣消減了她長眉鳳眼的銳利,那雙既似多情又似無情的飛鳳目含春映水,臉蛋粉撲撲的,若忽略那身威風凜凜的蟒袍,足像一尊玉瓷娃娃。

“方才不便看你。”梅長生單膝跪下,“臣回來了,殿下。臣回來晚了,讓殿下擔心了。”

只這一句話,宣明珠的心便軟了。

她設想過許多與他重逢的場景,是該打他、罵他,還是關心、呵護,抑或劃清、了斷,抑或剖心、投懷……唯獨沒想到,片刻前被群臣簇擁道喜的新晉宰相,會如此自然地俯首在她面前。

這一刻,好像這段日子經歷的那些提心吊膽的折磨,都不緊要了。

那些夢不到他的漆黑的夜晚,也都一筆勾銷了。

“你,瘦了。”她彎身拉著他的手起來,想問問他這些日子在哪兒了,指尖不妨被冰得一顫。

梅長生起身後把手抽了回去。

宣明珠愣愣看他。

那種陌生的感覺又來了。

她忽然想起,他如今的身份已是閣老。

這是入仕之人一世追尋的頂點,也是他當初拜於帝師座下最大的志向,他經歷了新政之艱難、家族之斷腕、雪崩之險噩,走到這個位置,是他應得的。

是不是他歷過這回大生大死,大徹大悟了,終於覺得情愛無趣,就像當初她決心放下他一樣,決意一心走仕途經濟之路……

卻見梅長生揉搓十指,渥暖後再來牽她,輕聲道:“冰著你了,現在好了嗎?”

宣明珠目中漣光閃動,方知自己想岔了,才一見他,她便心神動蕩成這副樣子。

他為何十指如冰,之前她一直疑惑,直到姜瑾說出真相,她才想通,是由於那幾刀的緣故,他的身子受了虧損。

直到離開揚州時,他胸前傷還未愈。

卻又到西嶺嚴寒之地,受了雪埋。

他身子從前暖如火炭,最不怕冷。

宣明珠的呼吸忽然壓抑起來,咬著唇去解他衣帶,梅長生便那樣淺淺勾著她的指頭尖,垂睫將她每一絲神情看進眼裏,任她施為。

躞蹀帶收束得太緊了,那把勁瘦的腰身落在宣明珠眼裏都是心疼的滋味。她發狠將衣帶扯脫下來,梅長生玄墨的外袍大散,她又扯開他雪白色的中衣襟領,心房上的傷痕頓時暴露無遺。

那片舊傷,那兩點針傷,那道新傷。

那些傷。

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在揚州與他對質的那次已經流幹了,可此時見到這些可怖的傷口,再次不爭氣地流下來。

梅長生不說話,蹙眉捧起她的臉拭淚,一記兇狠的巴掌打在他臉上。

他的頭被打得偏向一側。

指腹依舊輕柔地揩著她眼角。

“啪!”又一記巴掌落下,他的嘴角滲出一絲血痕。

他手下的力道越發放輕,像是怕傷害到他的珍寶,清寒的嗓子摻入了含糊的噥音:“是我不好,醋醋別哭。”

“知道不好,你這又是在做什麽?做給誰看!”她再也維持不住粉飾在表面的這層冷靜,外頭爆竹聲聲,煙花成陣,她歷聲哭問,“我便是病死了,要不要別人以命作賭?你梅長生聰明絕頂,你告訴我我想要的是這個嗎?你以為有人為我宣明珠舍生忘死,我便會以此為榮感動不已嗎?你,不疼嗎……”

她甩開他的兩只手,後跌兩步,望著這個眼神清沉如雪的男人,這次回來,他竟是不顰也不笑了。

她抑聲嗚咽:“看看,我把你變成了什麽樣子啊……”

“噓。”梅長生的雙手復纏上來,也只是牽著她的雙手,抵著她眉心輕哄,“錯都在我,你不要作如此想,沒有你,我便白活了。”

他的語氣溫柔又冷靜,清湛的眼眸近距離凝望她,問一句:“殿下還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