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年年紅藥(第2/3頁)

梅長生橫目掃了他一眼,就這一眼,他無意瞟見樓下店門外,一個身著紅色胡服的女子背影與一人牽手而過。

他恍惚了一瞬。

目中狠厲的赤紅頃刻褪散。

梅長生一手將梅柳山提溜上來,轉身前還順手給他撫了下衣襟,頭也不回地下梯,向樓外而去。

梅柳山親眼目睹,他從羅刹相變為菩薩相,須臾而已。

他心悸捂胸,揉著喉嚨低罵一句,“娘個日皮見了鬼了。”

卻說梅長生快步奔出門外階下,凝眸觀望,才發現那個遠去的紅衣女子,比她身量矮些,身旁那男子也迥然不是言淮的身形。

不是他們。

晌午的陽光晃得梅長生眯起眼。

分明不甚相似,他竟疑神疑鬼到這種地步。

他默然站了一時,招來手下問:“青塢那邊在盯著嗎?”

余小七近前回話:“回大人,一直有人盯著,今早晨……”

才說到這裏,一只黑隼在天空鳴戾一聲,俯沖而下。梅長生擡臂,那通人性的兇禽馴然落下,抖了抖綁著信筒的爪尖。

“辛苦了。”梅長生撫了撫它的頭毛,解下信箋後將黑隼交給底下人,讓他們給它喂些生肉。低頭展開信箋,眉頭沉凝。

紙上短短五個字,他注視足有半晌。

余小七還守在一旁等著大人問話,忽聽大人道:“把言將軍身邊的眼線撤了吧。”

余小七愣愣問,“一個也不留?”

“不用留了。”梅長生的神色有些莫名,唏噓一陣,忽而問道,“你方才說,今晨如何?”

提步欲行的余小七駐足,小心看著大人臉色回答,“據咱們的人回話,今晨公主殿下與言世子一同出了別業,去不二齋用的早點,一路上,手……牽著手,然後又去了二十四橋遊玩。”

梅長生遲遲點頭,余小七覷眸又確認一回,“當真一個耳目也不留了?”

梅長生蜷曲的手指緊了又松,望向南邊,“去辦吧。”

那張出自兵部庸尚書之手的字條上只有一句話:南疆起戰亂。

*

宣明珠記得小淮兒從前是不愛上街閑逛的。

可近幾日,他黏糊著她在城裏大小景點玩了個遍,遊走累了,便沿湖尋個風味小館,點上一壺黃酒,幾碟小菜。異鄉之客,也過出幾分浮生悠閑的滋味。

這會兒二人便在一家據稱糖醋鱸魚妙絕江南的酒樓中,言淮知道宣明珠的口味,特意為她要了一尾招牌鱸魚。

等菜的功夫,他自然而然牽起桌邊的手。

生著硬繭的修長手掌,包裹在手背上的溫度讓人無法忽視,宣明珠後背微僵。

細微的變化,言淮亦有察覺,目光暗了暗,“阿姐還是不適應嗎?”

宣明珠不知該怎麽說。

從前教小淮兒投壺擲骰,他那小手她也數不清摸過多少次了,熟悉得如同左手拉右手,一點異樣都沒有。

但言淮這樣有意圖地牽著她,她感覺得到少年不一樣的眼神,味兒就完全變了。

言淮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不能像對待柳息壤一樣,一句話打發了他,少年真心,她如何忍心讓他失望。

可是也不能騙他。

給人以模棱兩可的希望,比實話實說更殘忍。

“小淮兒,對不住。”

“阿姐為何道歉?”言淮灑然松開她,轉頭向窗外湖水望了一會兒,輕輕道:“阿姐往後叫我恣白吧,叫小淮兒,”他笑,“總像長不大似的。”

宣明珠聞言,欲回一句“那你還叫我阿姐?”瞧著他的側臉,終究沒能像從前那般肆無忌憚地打趣,說了聲成。

手背余溫尚存,還是有些不自在,她勾了下鬢角,“今年的生辰想怎麽過,要什麽禮物?”

十月初一是言淮的生日,已近在眼前。

往年他都是一人在南疆,今年本以為他可以在家裏過,宣明珠出京之前,特意命人打了把精鋼煉造的子母匕首,想著在他二十一歲生辰時送到英國公府,沒想到,他又來到揚州。

言淮想了幾許,“我想約阿姐到芍藥橋一起泛回舟,行嗎。”

生怕她不答應似的,他著緊補充一句,“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慶生。”

宣明珠自然點頭應下。

魚上了,言淮笑著轉動白瓷盤,將魚頭對著阿姐,從筷籠取了兩雙竹筷,細細擦凈,分給她一雙。

*

十月初一這日早起,宣明珠特意勾了個牡丹眉鈿妝。

泓兒進來時眼前一亮,直贊好看,宣明珠自鳳翎水精鏡中輕揚鳳眸,眉宇天然嫵媚,“澄兒前頭已經誇過一回了,手裏的是什麽帖子?”

泓兒遞上,原來是梅府夫人遞來的請帖,想請公主降府一敘。

宣明珠瞧見那名刺用的是命婦拜主君的規制,有些意外,這是極為正式的拜請,而嶽氏身為寶鴉的祖母,按理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