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歷來公主只有休夫,沒有和離(第2/3頁)

後來長公主出降梅氏,宮中再無一位紅妝胡服的公主敢馬蹄踏龍壁。

沒兩年晉明帝山陵崩,這百年如一日的肅穆殿宇,又變回了原本的悶沉樣子。

側殿裏伺候的小太監,只覺皇帝陛下在聽聞長公主求見後,神情明顯地沉郁下去。眾人屏息惴惴,被皇帝揮手屏退。

黃梨案外的寶蟾泥金鼎中燃著龍涎,宣明珠入殿,站定,淺淺福身示了一禮。

起身才欲開口,年輕天子已經快行幾步,執晚輩禮開口喊人:“皇姑姑,您可來了!”

宣明珠鳳目流轉,要笑不笑瞧著未及弱冠的宣長賜。

“生辰宴太過奢華,嗯?罰俸一年蠲了我的翠葆輅車,嗯?陛下長本事了。”

“朕不敢。”皇帝滿臉委屈,頃刻間已不是那個沉穩決斷的威儀天子。

“是姑母教導做戲要做全套,怕惹內閣老臣懷疑的,侄兒下諭時心疼得緊……”

宣明珠還想再打趣幾句,擡眼見皇帝眼圈都紅了,作色喝道:“一國之君,優柔哭啼作此婦人狀,成何體統!”

皇帝吸了吸鼻子,眼睛更紅了,“皇姑姑的病……侄兒一早聽迎宵說了,心急如焚,只恨無法一見皇姑姑略敘溫寒。您放心,朕就算集四海之力窮九州之方,必定治好皇姑姑!”

先太後故去得早,宣長賜在東宮時,與這位行止無忌的大姑姑最親近,說是被她一手帶大的也不為過。

他怎麽可能因一個隔著血緣的四皇叔,就與姑姑交惡呢。

當年四皇叔叛亂是真,大姑姑想保四皇叔也是真,他二人不和卻是假。

只因內閣三省的長令皆是積年的閣老,權勢深固,謀國老成,先帝彌留時拉著他的手叮囑,老臣未必有不臣之心,難免有挾少主之意,為君須警。

皇姑姑也說,他十四歲禦極根基太淺,說不得被權奸蒙蔽。於是想出這“疑詔詭使”之策,姑姑自己做個惡人,裝作與他不甚親近的模樣。

一來,若有對新帝心存異思的王室公卿,私下與長公主暗示聯合,那麽便可揪出不臣之人;二來,他們一明一暗,互相做戲配合,也可將朝臣的動作觀察得更為洞明,遇事隨機而變。

只是太過委屈了皇姑母。

“殿下,陛下一片拳拳孝心,是擔心您呢。”

泓兒輕聲緩頰,“奴婢聽迎宵姐姐說,陛下一得知此事,寢食難安,假借淑太皇太妃生病的消息,在宮門外張貼皇榜廣召天下名醫。殿下請寬心,有陛下福澤庇佑,這病必然會好的。”

宣明珠今日正是為此而來,那些在野的醫士如今被召集到宮中,自然不是為淑太妃診病,而是她。

對於皇帝的這片真情厚意,宣明珠心下寬慰,不多客套,先行往鐘毓宮去,出門時不忘作出含怒之色。

皇帝同時在殿內砸了幾個茶盅,間隔一刻再到鐘毓宮探望太妃。做戲做全套嘛。

知曉他二人真實關系的人不多,除去皇帝與長公主各自的心腹,淑太皇太妃便算一位。

後來又多了個梅鶴庭知情。

若非皇姑姑定計時他就在場,皇帝都要以為這個隱時待變的計謀,是出自梅鶴庭之手。

只因梅鶴庭入翰林後當過他一年的少傅,為他講授的第一篇經策,便是《韓非子·內儲七術》。

少時他常隨皇祖參加宮宴、出入翰林,見過那麽多青年才俊,比來比去,好像也只有梅少傅,如圭如璋,配得起舉世最珍貴的一顆明珠。

“怎會變成這樣呢。”年輕天子憂愁地嘆息。

不說別的,梅駙馬好像至今還不知長公主患病,換作是他,也要寒心。

*

皇帝來到鐘毓宮粹華殿,數十位民間醫士正候在殿外,見到陛下大駕,惕然跪拜天顏。

天子十分隨和地讓眾人平身,許諾誰若能治好太後太妃病症,有千金賞賜。

殿中正堂落下了數重繚綾青幔,影綽不見人影,一只覆了白紗巾的手腕露在外頭。

帳前設有一把太師椅,一位頭戴方折巾,面白無須的中年郎中正為貴人專心號脈。

皇帝放輕腳步,阻止了郎中起身行禮,示意他繼續看診。

忍耐了一會,他到底沉不住氣地問:“朕的皇……太皇太妃這‘血枯症’能治好嗎?”

什麽?血枯症?!

正在把脈的範陽城名醫暗吃一驚。

貴人的脈象分明為血虛肝亢,服兩劑藥便可調理過來——何來的血枯症一說?

這位余姓郎中心思急轉,想是宮廷禦醫下的診斷,那麽……便是自己醫術不精沒診出來?

為保周全,他鬥膽詢問貴人娘娘正在服用的藥方,接在手內覽過,果然是緩解血枯症的方子。

這張方子若被無病之人服用,日積月累反而會吐血成癆病,到時便連神仙也難救了。

由此可見,貴人娘娘的確是身患重症啊,那血枯症與血虛肝陽原有些近似,坊間得此病者罕有,他接觸的病例不多,一時沒診治出來,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