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窮途末路(第3/17頁)

“行,來得及。”

寧宥等簡宏成結束通話,就問:“我好像聽見寧恕的名字?”

簡宏成道:“對,寧恕還在喝酒。我說到……噢,背到出租屋……”

“喝酒!是人嗎?”寧宥怒不可遏。

簡宏成道:“我是繼續講古,還是讓你生會兒氣?”

“讓我生會兒氣。”寧宥即使生氣,依然能夠克制著款款起身,可又忍不住道,“我今天生了很多氣,可都是悶氣。”

寧宥說完,就去窗口看媽媽的動靜,當然,依然沒有動靜。想想寧恕此刻正朱門酒肉臭,她已經無法解讀寧恕的內心了。

而簡宏成看著寧宥的背影悶笑。只是這場合太沉重,他不便笑得顯山露水,只好低頭悶笑。

寧宥回來道:“我自以為很懂寧恕,直到今天之前還有這錯覺。”

簡宏成道:“那是你不忍以最壞惡意揣度他。”

寧宥想了想,點頭認可:“寧恕下午三點打電話來查崗,倒打一耙,說我明知他三點鐘回不來,卻騙他三點鐘必須回,說我借此詭計占據道德制高點以制伏他。他倒是不憚以最壞惡意推測我啊,為什麽對我有這麽大惡意?”

簡宏成道:“呵呵,雖然我幫簡敏敏解決了一個個的大問題,也多次向她表示友好,可她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必然往最壞處想,想了後還不怕刺激我,必然伴以行動上的戳刀子。眼下我表面上待她如同正常姐弟,處理問題時也以家庭團結為重,可私下裏處處防備她,不敢松懈。她被生活摧殘了,可如果她不自我修復,別人即使再同情可憐她,也只能遠離她,人力有時而窮。”

“人力有時而窮。”寧宥低聲復述一遍。

“是啊,我最近不斷被打擊,不斷刷新對這句話的認識。對小地瓜,我即使……我即使心如刀絞,可不得不把他交給陳昕兒。我搶不過來,也沒有任何理由跟陳昕兒去搶。很多事情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壞下去,眼睜睜地。我繼續說下去?”

“好……不,我還沒說完。我一直懷疑寧恕拿我當遷怒對象,你們簡家也是。雖然從小家裏的資源大都向他傾斜,可他的童年與少年時期並不好過。媽媽忙,只有我照看他,我只比他大三歲,即使自以為盡力了,可對他的照顧質量可想而知。尤其是走出家門後,他的日子更不好過。他又與我不同,我是女孩子,我弱小點兒,甚至裝得弱小點兒,別人只會更善待我。沒爸爸,媽媽從不來開家長會,都沒關系,我成績好……”

簡宏成實在忍不住補充了一句:“還長得好。”

寧宥“哼”了一聲,不理簡宏成:“反正從老師到同學都善待我,我做什麽事都搭順風車。寧恕則不同,男孩子,豆芽菜體質,沒有孔武有力的家庭男性成員撐腰,注定他在不文明的環境裏要挨打受欺負,男生的世界比較弱肉強食。即使他引以為豪的成績,也有他姐的光輝事跡在前面壓著,老師表揚之前會提醒他一句以你姐姐為榜樣。直到工作之前,他一直過得很壓抑。我又是他那段黑暗記憶裏對他指手畫腳最多、管得最多的人,唉。除了簡家是他必然仇視對象,就只能是我了。”

簡宏成道:“這算是對寧恕最善意的解讀了,你到底是他半個媽,可惜不是整個媽,否則他不會這麽怨你。一般來講,媽媽跟孩子什麽都好說,姐弟之間就沒那麽好說了。你看我媽媽那樣子對待簡敏敏,簡敏敏還能三不五時地去看她一趟,板著臉吃一頓飯,跟我呢?你看待寧恕、對待寧恕,也該跳出半個媽的思維局限了,這樣心裏容易接受。”

“還善意解讀呢,他前幾天指責我當年欺負他。天地良心,真是,我氣得胸悶好半天。”

簡宏成道:“跟我對待簡敏敏一樣,該遠離就遠離,該設防就設防。人大了,心思不單純了。我繼續講下去?”

寧宥眉頭一皺:“你急什麽?我還生氣呢,讓我先講完。”

簡宏成也道:“我這不也是急於跟你說清楚嗎?你先告一段落,我急不可耐了。”

寧宥奇道:“你那事的結果不是明擺著的嗎?”

“結果讓你給識破了,過程匪夷所思啊。我已經忍了七年,你讓我趕緊說出來。”

“是你自己要忍的。”

“真不是我自己想忍的,是不得不忍。”

寧宥只能放棄生氣,讓簡宏成說下去。

寧恕在出租車上坐立不安。天已暗,他的臉便可以放肆在七情上面。他心裏就像煮沸的粥鍋。他歸心似箭,可心裏又很清楚到了醫院後將有一場硬仗等著他,牙尖嘴利的寧宥不會放過他,他得預先想好各種應對,以主動出擊來扭轉局勢。可他的心怎麽都靜不下來,他在謀劃著另一件事,想到那件事已經走出最關鍵一步了,再往下走,便是收割戰果,他又無法不狂躁地去想如何收割。可今晚顯然是媽媽那邊最要緊的一夜,而又必須先考慮擺平寧宥,才能安靜地陪伴媽媽。他是媽媽的兒子,當然得暫時將那件事往後面挪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