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堵門(第6/14頁)

寧恕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臉色大變,驚慌失措。他下意識地摸手機,沒摸到,這才想到手機被簡宏成一怒之下砸了。寧恕的兩只手僵硬地停滯在褲兜邊,小指頭微微發抖,眼前仿佛又看見二十幾年前血流滿面的寧宥。如果屋門外的人闖進來,他是甕中之鱉,躲都沒地兒躲。

屋漏偏逢連陰雨,外面有個聲音肆無忌憚地道:“你們看看哪條是電話線?他媽這種老房子到處都是管子,誰知道哪條管子裏面是電話線?”

有人應道:“這條,這條,我家門口的電話線也是從這種管子裏伸出來。你看我手機光照著的地方就是接頭。”

“看到了,我抱你上去,你拔掉它。簡姐可能還得過個把小時才能到,拔掉它,省得裏面的人惹事。”

寧恕聽著,冷汗嗞嗞地從額頭冒出來,兩眼不由自主地看向電視櫃上的電話座機。剛才那電話時不時地響,他還嫌它煩,不去接。可現在……外面明明有人在說:“拔了,會不會拔錯?要不要我打電話找個電工?”另有人說:“不會錯,粗的是有線電視線。再不行把這條也剪了唄。”

可在屋裏,寧恕聽見的是自己的呼吸聲一浪高過一浪,幾乎掩蓋外面的人聲。他盡力屏息,怕外面的人聽到,可他做不到。此時,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連滾帶爬地撲向電話座機,希望聽到座機裏傳出聲頻,證明外面的人拔錯線。可寧恕拎起話筒貼到耳邊,話筒裏卻是死寂。

簡敏敏即將打上門,他卻與外界斷絕了聯絡。寧恕面如死灰,腦袋裏一片空白,攤開雙手在屋裏茫然地轉圈,仿佛答案就在屋裏,他這麽轉就可以看到。

轉了會兒,寧恕來到陽台窗前。而前幾天差點兒燒起來的窗簾還沒來得及換下,正好飄蕩在他面前。

對!天無絕人之路,沒有通信設備,還可以用最原始的辦法呼救。寧恕打開窗戶,才剛試圖有所作為,下面就有兩個男子對著這窗戶指指戳戳。當有路人經過時,一個男子上前攔住,讓路人另找道路。寧恕呆住了。他原本還想拿晾衣竿敲隔壁鄰居的窗戶,讓鄰居報警呢,這麽一來,誰還敢幫他呢?果然是簡敏敏的出手,野蠻兇殘,一舉切斷他所有的外聯渠道。一如二十幾年前,他們一家三口在簡敏敏的打壓之下,如蟑螂一樣地逃竄,居無定所,甚至改名換姓。寧恕原本不想面對簡敏敏,可簡敏敏打上門來了。

寧恕站在窗前,不由自主地發抖,心底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恐懼,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現在,他為什麽還如此怕簡敏敏?

寧恕逼迫自己回想那個夜晚,阿才哥的渣土車堵住了簡敏敏公司的大門,那一夜,簡敏敏形如崩潰,軟弱無力地從他的車邊走過,隔著貼膜的車窗,目光閃爍地與他對視。對,她非常沒用。她不過是個尋常的中年婦女,一個只要三輛翻鬥車就能嚇倒的中年婦女。寧恕還逼迫自己回想在電梯裏與簡敏敏的偶遇。那一次,強弱易勢,那個從他幼年起就在他記憶裏張牙舞爪的簡敏敏,從他的手掌底下飛出去,像紙紮的風箏一樣,相當脆弱。可怕?哪來的可怕?

寧恕壓迫著自己平靜下來,立刻平靜。他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可以想辦法。外面的人在等簡敏敏,這就意味著等簡敏敏一來,他們就會有行動。而落到簡敏敏手裏會遭遇什麽,他清楚得很。最起碼,他打簡敏敏的那個耳光將獲十倍奉還。他必須立刻想辦法自救。

簡宏圖向簡敏敏打了小報告之後,才心平氣和了點兒,總算能坐在床上看完一集電視劇。

等廣告一放,千頭萬緒便又沖著簡宏圖襲來。他會坐牢嗎?哥哥處理得怎麽樣了?

正想著呢,簡宏成的電話進來了:“晚飯吃了沒?屋裏吃的?”

簡宏圖忙捧起手機點頭,仿佛哥哥就在他面前:“吃了,吃了,隨便吃了點。哥,有眉目了嗎?”

“有點兒眉目。但你得給我乖乖的,完全照著我說的做,這節骨眼兒,別再給我節外生枝。”

“是,是。”簡宏圖對來自哥哥的要求向來態度極好地答應,但隨即想到問題了,有些兒忐忑地問,“大姐今夜回來了,你知道嗎?”

簡宏成顯然很吃驚。他想了會兒,才道:“大姐一向喜歡對你我兩個落井下石,你的事別讓她接觸,能拖多久就多久,誰知道她會怎麽搞你。呃,你怎麽知道她回來了?你不是關機著嗎?”

簡宏圖被問得啞了,可又不敢將手機扔掉,愣了會兒,才傻笑著道:“我……我……哥,你得先說好不揍我。”

簡宏成開始眉頭打結了。他讓司機先去門口取車,自己走到角落,厲聲問:“你又幹了什麽好事?”

“哥,那啥,我不是氣不過你放過寧恕那壞小子嗎?我把他交給大姐了。剛打電話時,大姐還在回來的路上,現在可能打上寧恕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