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

簡宏成幾乎一整天沒見到田景野,天快暗下來時,他才接到田景野的“指示”,單獨打車到一僻靜的會所。面對迎出來的田景野,簡宏成只會問“搞什麽鬼”了。

但田景野笑得神神秘秘地將簡宏成拉到桑拿房,直到“坦誠相對”了,他才笑道:“這年頭吧,想說點兒裝神弄鬼的話,只有全濕的遊泳池和濕潤的桑拿房——不怕被錄音,不怕有竊聽,呵呵。你知道我一整天與誰在一起嗎?張立新!”

簡宏成驚得差點兒跳起來:“難怪不接我電話,還不讓我待在你店裏守株待兔。快說,快說。”

“呵呵,在本市吧,只要打幾個電話,總能拉上關系。我通過銀行的朋友找過去,發現張立新是真缺錢,看見我跟親人一樣招呼,中午吃飯要茅台有茅台,要拉菲有拉菲,還恨不得管我叫泰山。”

簡宏成笑道:“王八蛋,占我便宜。張立新泰山已經過世,你想做鬼?你們談具體細節了嗎?如果只是了解情況,談不了那麽久,張立新也不會招呼得那麽周到。”

“瞞不過你。當然,前提是我不想瞞你。我當然是跟他談具體細節的,要不然套不出他的老底。我的結論是,他是一顆有縫的蛋,只要操作得法,加上你的資金實力,你把他拍碎的願望可以實現。但我看了他的工廠,那種傳統制造企業,你要來何用?純粹是個大包袱。我建議你先調整一下計劃。”

簡宏成反問:“不把他拍死,我大動幹戈做什麽?”

田景野笑道:“不自己動手,就是把他拍成肉醬,你又能享受到多少快感?你人在深圳,事事交給我,是不是荒謬?呵呵,以上是前言,回頭我給你一個報告,方便你全面了解張立新。三天。”

“可我已經等不及。早上我去你店裏,是給你送匯票。第一筆,金額不大,兩千萬元,你先操作起來。雖然打到我弟公司賬上,可你全權處理。”

田景野噌地跳了起來,連忙捂住毛巾,不讓落下:“多少?”

簡宏成道:“兩千萬元。”

“這麽……信任我?”田景野一改平日裏的憊懶樣兒。

“我們多少年的交情,我不信任你,還有誰信任你?只能說,你挨什麽義氣,惹上一身汙點,大好身手只能做幕後和地下,倒是讓我撿了個大便宜。”

田景野嘆一聲氣,又坐回去:“我現在後悔當初沒聽你和寧宥力勸。我自首前失蹤那幾天,其實躲在寧宥家,她苦口婆心地給我分析得失,很不幸,都被她料中,你們兩個人的預見基本一致。人情世故,我比你們差太多。等我放出來,那些我舍命力保的所謂過命交情的朋友個個躲著我,或者跟打發叫花子一樣試圖拿幾個錢打發我,連兒子都拿我當壞人看。你知道嗎?這陣子我活得還不如坐牢時候快活。”

“你……寧宥讓你躲她家?她怎麽勸你的?憑什麽寧宥讓你躲她家?她老公當時在不在?”

田景野怒道:“是人嗎?我跟你訴苦,你跟我寧宥、寧宥、寧宥,有完沒完?”

簡宏成笑道:“你反正狗改不了吃屎,怎麽勸你?你對朋友還是要命給命,你這後悔誰聽啊。我這麽了解你,都想不到你會在今天一天之內把張立新摸透。為朋友這麽拼命,我已無話可說。我倒是想讓你打個電話給寧宥,她老公出事,她現在怎麽樣,我關心她,可我不敢打攪她,她現在脆弱得跟玻璃似的。”

田景野悻悻地道:“聽我吐幾口苦水又怎麽啦?這不沒地方吐嗎?要不我跑趟上海,正好這幾天寧宥也苦,我跟她對吐?”

簡宏成頓時急了,雙手比畫著道:“不行,不行,會出事,必須出事。你沖我來,你愛吐多少我都接著。”

田景野哈哈大笑,末了,輕描淡寫地道:“張立新的事,讓我在友情和原則之間搖擺幾天。”

“違背你做人原則的,還是別勉強了。別總為朋友插自己兩刀。”

“互惠互利而已。以我現在這身份,上哪兒找這麽大筆起始資金支持呢?你背的風險,我拿人情還你。”

簡宏成也知道田景野不會白拿他的好處,只得搖頭道:“你這人,表面看上去最不正經,心裏最正經,吃虧吃不怕你。蒸完了嗎?我們給寧宥打電話去。”

“寧宥煩著呢,你少趁火打劫。”

“我關心她。這麽大的事,她怎麽受得起?”

田景野欲言又止。他認識的寧宥可不弱,要不然他當初不會去投奔她。

寧恕掐著鐘點做完事,與同事打個招呼,急急飛奔宏圖公司倉庫所在地。夕陽西下,正是晚高峰,堵車堵得三個紅燈都過不了一個路口。眼看著夕陽已經閃現在遠遠近近的高樓大廈背後,寧恕急得等不住了。他瞅準路邊有一停車位,趕緊搶在一個慢慢倒車的新手前霸占了那位置。等他鉆出車門,那搶不過他的新手搖下車窗,對他豎中指。寧恕拱拱手算是抱歉,轉身撒丫子往倉庫跑。等跑到倉庫區,遠遠看見宏圖公司倉庫對面那家倉庫的卷簾門還開著,他才放心松一口氣,離得遠遠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