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唐妃照燈籠

李府的賬房中,白三娘一邊看著賬簿,一邊饒有興致聽著冒辟江的匯報。

“哦?最後那薛將軍說了什麽?”

“薛將軍什麽也沒說,只是揮了揮手,將幾人趕了出去。”

“事後他怎麽說?”

“他說,師恩難償,見有人辱恩師所鑄之器,心氣難平,自是驕狂了些,”冒辟江兩條煞眉微微皺起,顯然很不滿意,只是此人是夫人內定的‘自家人’,他也不敢越俎代庖,畢竟其主李伏威在起勢的過程中,白夫人和其背後的白家在其中出了大力。

白三娘輕笑了兩聲:“究竟是佯狂做真,還是怒極攻心,現在我們也難辨別了,不過也不礙事,對了,帖子送到了,另外三家如何了?”

冒辟江嘴角勾出一絲笑意,“還能如何,照燈籠是下九流的小祖宗,倚門弄唱,偷雞摸狗可以,真刀子往戲台上一剁,假戲也只能真唱,怪蟒幫侯桀雖說開了座黑行,做些殺人剪徑的買賣,舔血的生死兄弟也有不少,但被薛將軍手下神槍楚一腳踏碎了門檻,一槍砸了他當作‘銀窩子’的半座賭档,不也老實了下來。”

“至於三府皇薛,呵呵,他本家可不在興元府中,玉和尚的手段雖然不如薛侯酷烈,但這大鳩府的大佛往薛家城那麽一坐,也難免要手忙腳亂,他薛三寶一個支脈,這時候不往本家送銀子就謝天謝地,指望著本家支援,怕是夠嗆。”

白三娘熟練的撥弄著算盤,白嫩玉指‘噼啪’打著珠子,最後算出了一個數字,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說連貨帶銀,家裏給出了三萬兩,但是城南十八家祖宅,加上三條街的地契,以及吞掉的糧食、酒水、藥行、綢緞、茶葉生意,徐家的半條鹽路,高家的白銀礦、柳家的兩個瓷窯,三年就能回本,而且這可都是根子產業,祖傳兩三代的比比皆是,咱家李老爺這次想不成李半城都不行了。”

白三娘又斜了冒辟江一眼,紅唇輕勾:“回頭讓孔三、曹四去收賬,讓老爺也開心開心,別總攥著官面上的那點營生跟個什麽似的,說來也好笑,伏龍總管偌大的名聲,被人看成懼內可不好了,我白三娘胳膊肘往內拐,嫁給他十多年,有向家裏送過銀子嗎?”

冒辟江尷尬道:“總管和夫人伉儷情深,自不懼外面流言。”

“我還有一句話,你帶給夫君,男人在外面做大事,女人家沒有拖後腿的道理,只是富貴不弄險,生死需人替,我李家要想成世家,這搏命的事最好讓下人來做,我怕他啊,滾刀口的習慣不改,哪一天可就真著了道了。”

迎著白三娘難得認真的表情,冒辟江神情微變,身子骨微直,難得露出一絲被外界稱為辟江支祁的惡氣。

“夫人放心,只是做大事哪有惜身的道理,城外風光險惡,世家主也未必能保身,想要保身,最少為一道之主,進為天下主!”

白三娘被逗笑了,笑的花枝蕩漾、風光乍現,良久,才微微一嘆,“那我就看自家夫君,如何做這一道之主了。”

冒辟江走後,白三娘怔怔的看著窗戶紙上的一只蠅蟲,見它沒頭腦般的撲來撲打去,忍不住走上前,把窗戶打開,見它終於鉆出了日頭,手指頭‘噗嗤’一掐,紅唇一勾,碾死當場。

“來人,我要傳話。”

……

“夫人說了,看在你送上四張道器鑄造圖紙的份上,這件事夫人就不追究了,只是佯狂也好,做真也罷,最好莫要生出顯擺自家手藝,用己身替恩師的念頭,邊軍的人不講道理,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夫人幫你不容易,你跟師傅有情分,你也得夫人講恩情。”

今日難得的好日頭,日光掛在小園門頭的一座石麒麟上,照的石頭大腦門子鋥亮,戚籠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著臉蛋圓圓的婢女躬身道:“烏籠明白,沒有下次了。”

“你可要聽話,我可是在夫人面前替你說了不少好話呢,”婢女氣鼓鼓的道。

“是,”戚籠上前一步,摸出了個胭脂盒子,塞入婢女手裏:“芙容齋的新款,我覺的適合你的花色,試試。”

把小婢女開開心心的哄走後,戚籠才眯了眯眼,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轉入後院,經過掌事老媽子的同意後,在浣衣坊找著了正在盥洗衣物的段七娘,還有圍著七娘說好話的趙牙子。

“洗衣服呢,”戚籠無視趙牙子,露出一嘴好牙口,“逛街去啊?”

挽著袖子,露出兩截皓腕,瓜子臉,紮著大麻花辮的年輕姑娘笑的跟朵花兒似的。

“好啊。”

“戚籠,師傅的四張道器圖紙你就這麽交給外人,他看錯人了!你沒一點骨氣!”趙牙子在背後怒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