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星落(五)

寧不為說完,父子倆無言對視半晌。

小孩顯然沒聽懂,沖他吐舌頭,肉嘟嘟的小臉一顫一顫的。

“這個名字味道太大,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爹給你換一個。”

到他兒子這一輩應該是書字輩,可寧不為自己都沒按輩分起,也不會讓他兒子規規矩矩的,他抱著孩子在無盡河邊吹了半天冷風,冥思苦想許久。

“單字一個修。”他伸手掐了掐小孩軟乎乎的臉頰肉,“你先湊合著用,等長大了不喜歡就自己換。”

終於有了名字的寧修看著來很興奮,小腳丫蹬著衣服,在他懷裏動來動去,“啊~啊啊啊~”

寧不為把他舉起來跟自己平視,“喜歡?”

“啊!”小孩兒彎起眼睛沖他笑,啊得這一聲清脆又歡樂。

“那你喊聲爹我聽聽。”寧不為舉著他晃了晃。

“啊~”小孩張著嘴,流了一下巴的口水。

“連話都不會說,小廢物。”寧不為一邊嫌棄一邊嘲笑,拿起專門撕下來給他擦口水的帕子往他嘴上胡亂擦了幾下,“虧得你爹是我。”

寧不為孤身一人生活習慣了,只有他自己的時候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能說句話,一般他開口說話那必然是要奪人性命血流成河,可這會兒自己一個人對著個什麽都不懂得奶娃娃,反倒變得話多起來。

寧修只會啊啊地喊,他魔頭爹絮叨一句,他就啊一聲,不開心了餓了尿了就哇哇大哭,他爹發脾氣他就笑,氣得他爹經常想把他扔無盡河裏。

寧不為氣狠了一黑臉,奶娃娃就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著他,好生無辜,有時候都能讓寧不為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暴躁了。

一直覺得自己性格沉穩安靜的大魔頭從來沒有過此等離譜的懷疑,直到有了寧修。

又過了幾天,寧不為一手抄著孩子,一只手拿著朱雀刀的三片碎刃,蹲在地上畫陣。

他雖然修為全失,但是朱雀刀碎片裏還殘存著不少靈力,只可惜碎片有點少,他這幾天在附近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其他的碎片,只能先拿著著三塊臨時湊個數。

“這是傳送陣。”寧不為提著寧修畫給他看,“你祖父教的,但他畫得不怎麽樣,經常被你祖母罵,我就給他改了幾筆。”

“啊~”寧修盯著陣法上鮮紅的血,饞得蹬了蹬腳丫,要去抱寧不為的手。

寧不為捏著碎刀刃用手背抵住他的額頭,“不能再喝了,喝多了就會變成小魔頭,等找到城鎮之後爹給你買好吃的。”

寧修餓得吧嗒小嘴,指著地上的血沖寧不為示意,意願十分強烈,“啊~啊~”

“……好吧,最後一次。”寧不為嘆了口氣,把還在滴血的手指塞進了寧修嘴裏。

寧修抓著他的手用力地吸吮,有點疼,但很細微,寧不為不怎麽放在心上,換了只手繼續畫陣,從旁邊撿了幾根樹枝折斷,沾了點血放到了陣中。

“咱們去最近的傳送陣,看看到底在哪裏。”寧不為見他吸不出血來了,就把手抽出來,“你也太能吃了。”

寧修意猶未盡地吧唧了一下小嘴,嘴角還沾了點血。

寧不為伸手給他把血抹掉,將他揣進懷裏,“走。”

“啊~”寧修回應了一聲,抓著他爹的手不放。

“貪得無厭的東西。”寧不為換了只手給他,另一只手開始掐訣。

修長的手指間夾著鋒利的刀刃碎片,上面的傷口縱橫交錯,因為他掐訣的手法太不講究,殷紅的血從掌心淌到了略顯清瘦的手腕上,滴在了寧修臉上。

陣中霎時間紅光大盛,附近的河水陡然一凝,繼而波濤洶湧狂風怒號,周圍的樹被攔腰折斷,原本還算晴朗的天驟然陰沉下來。

十幾裏外的某處山頂。

幾名青衫修士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某個方向,其中一名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神色凝重地從掌心祭出來一枚晶瑩剔透的琉璃球,上面是鏤空的流雲仙鶴紋路,琉璃球中心是一柄懸浮的碧藍小勺。

琉璃球內流光溢彩,折射著斑斕的光,勺柄指著某處震顫不止。

“是邪陣!”馮子章臉色一變,“西北方向十九裏,無盡河北。”

“子宋子陳,你們留在此地等花開,子章隨我來!”為首的青年面容冷峻,乃是雲中門大師兄韓子楊,他召出本命法寶,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直沖西北方向而去。

“師兄等等我!”馮子章將自己的配劍扔到空中跳了上去,一下子沒站穩險些摔了下來,繼而口中念念有詞,亦是化作青光隨韓子楊而去。

留下來的二人對視一眼,揶揄一笑,繼續蹲著等崖邊花開。

韓子楊比馮子章先一步到了無盡河邊,他停懸於河面上空,召出了本命法寶玄天鏡,玄天鏡在他掌心瘋狂的顫動,像是在懼怕又像是在激動,韓子楊眉頭緊皺,警惕地望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