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落(一)

星落崖遠處是綿延不絕的蒼青群山,雨中百余名修士禦劍而懸,皆是玉簪束冠紅帶白衣,墨色罩紗在雨中未打濕半分,俱是戒備十足地盯著崖邊那人。

“寧不為!把玲瓏骨交出來!”玉簪白衣的修士禦劍懸於半空,痛心疾首道:“事到如今你竟還不知悔改!”

“魔頭!你殺我宗門一十七名內門弟子,今日吾等絕不會善罷甘休!”

“寧不為!你身後是星落崖,再往後便是暗域,你已無處可逃!”有人怒聲道:“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波濤洶湧的無盡河滾滾向西,渾濁的河水永遠看不見河底,漆黑的天幕之下雷聲轟鳴,藍白色的閃電撕裂蒼穹,將星落崖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照得如同燃燒的火海。

“不過是塊破骨頭而已,值得你們動這麽大陣仗?”男子站在陡峭的崖邊,很是隨意的拋了一下手中的盒子,引得眾人呼吸一窒。

“白送我都不要。”他輕蔑一笑,手腕一翻,那黑色的檀木盒就在雨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住手!”

“寧不為!”

“魔頭罪該萬死!”

無數修士沖向星落崖邊試圖阻攔,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在外,顯然此處已經被人布了大陣,有欲靈力相撞破陣者,下一瞬就被吸入陣中,頃刻化作幹枯的屍體,作了大陣的養分。

“豎子爾敢!”

蒼老雄渾的聲音響徹天穹,強勁的聲息自星落崖瞬間席卷整個辛州,無數修士為之一震,紛紛望向西方。

正當驚疑不知是十七州哪位老祖震怒,然而當聽到寧無盡三個字時,霎時邊歇了看熱鬧的心思,一時恨不得有多遠跑多遠。

天上飄著冰涼的細雨,無盡的紅被朦朧的水汽籠罩,崖邊玄衣男子負手而立,鴉羽般的長發被一根極不相稱的雪青色發帶紮在腦後,秋風將他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朱雀環首長刀的刀身嗡嗡爭鳴,無數亡魂化作漆黑的濃霧環繞著刀身,發出淒厲不甘的慘叫,駭人驚悚。

令十七州無數人聞風喪膽的朱雀刀被隨意地踩在腳下,寧不為看向遠處那須發皆白的老者,漫不經心一笑:“怎麽不敢?”

老者怒喝一聲,掌心祭出一個八寶玲瓏塔,塔身瞬間暴漲百倍有余,轟然墜於大陣上空,“邪魔外道!今日老夫會你一會!”

“尊者且慢!”修士中有人急忙制止,“此處乃是星落崖,崖底便是暗域,倘若一著不甚,吾等都要同狂妄小兒墮入暗域!尊者三思啊!”

此一勸,便又有數人出面。

“尊者,玲瓏骨如今已入暗域,此事須再從長計議,萬不可於此同他一般見識!”

“無盡河途徑二府中州,還請尊者三思!”

白發老者怒斥道:“爾等後輩!貪生怕死!此等魔頭不除,日後必為大禍!”

“寧不為!”有人怒喝一聲:“東南巽府參商二州因你寧家生靈塗炭靈脈盡斷!五百年間冤魂流魄肆虐十七州,你寧家乃罪魁禍首!”

“你犯下殺孽無數,身上怨氣滔天,今崇正盟在此替天行道!魔頭速拿命來!”

一青年男子禦劍俯沖而下,指間掐訣眼花繚亂,護體金光沖天而起,背後三柄玉色長劍引雷而下,長雷帶劍掀起強勁的罡風,滿是殺意直沖寧不為而去!

“褚禮!回來!”青年身後有人阻攔不及,只能出劍助力,然而為時已晚。

朱雀刀尚未出鞘,寧不為站在原地長袖一掃,褚禮尚未近身,整個人轟然炸開,血霧在雨中彌漫而開,混著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了花瓣上,留下片片深色。

“花裏胡哨。”寧不為頗有些嫌棄地作出評價,輕蔑一笑,“爾等螻蟻,死不足惜。”

“走!”修士中有人見勢不妙便要撤退,可惜為時已晚,那恐怖的大陣早就在不知不覺蔓延至他腳下,頓時驚恐出聲:“這陣是活的!啊啊啊啊——”

“狂妄小兒,且拿命來!”白發老者怒喝一聲,寶塔轟然下壓,天地間驟然變色。

寧不為腳下的朱雀刀霎時狂震,厲鬼冤魂淒厲的吼聲響徹整個星落崖,黑色的霧氣在雨中蔓延,如同滴入清水的濃墨,霎時四散而開,須臾間將所有人都席卷入內。

帶著寒光的長劍劃過靡麗的殷紅,緋色在朦朧的霧氣裏倏然炸開。

一時之間慘叫聲此起彼伏,朦朧氤氳的血霧鋪天蓋地彌漫而起,秋雨微涼裹挾著血霧瓢潑而下,打落在開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間。

無盡河自東方震府乙州發源,自東向西穿過中州,於兌府辛州星落崖轟然墜入暗域。

星落崖上黑雲滾滾,電閃雷鳴,此一戰七七四十九天,周圍群山靈脈盡斷山毀地陷,星落崖斷墜入暗域。

流向自東向西的無盡河倒流百日,無時宗宗主褚臨淵出關,君子劍出鞘力破山河,才使得無盡河恢復流向,免去沿河七州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