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庇護所

塞布爾島在濃霧背後向辛蒂展露了它的冷酷面目。

環繞著島嶼的黃沙吟唱著死亡樂章,野草生長在巖石的縫隙裏,它們是一種粗糙的灰綠色,毫無生機,甚至讓人懷疑它們是假的植物。

石塊、石塊、到處都是石塊。

那些可供野草生長的泥土,是無數年的積累,是風從遠方的陸地上刮來的“禮物”。

同樣,風暴每年也會狠狠地從島上削走一層“浮土”。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拉鋸戰,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塞布爾島上都看不到任何植物。

直到這顆星球的氣候周期再次改變,風暴忽然減少,泥土終於累積出了微弱的優勢,供養起了那些隨風而來的野草種子,而野草發達堅韌的根系也拽住了泥土,它們終於成功了——盡管在那之前,已經有無數野草消失。

這些野草就像被流放到這裏辛勤耕耘的農民,風暴會一次又一次地摧毀它們的家園,連同它們的生命一起,終於有一天,它們站住了腳跟,積極地在塞布爾島的這些石縫裏生長蔓延,直到改變這座死亡島的灰色面孔。

這些故事辛蒂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只是聽到了聲音。

屬於野草的聲音。

——雖然是平凡的野草,但是生長在古神房子外面,免不了沾染神秘的氣息。

不過這些氣息太微弱了,根本不具備任何力量。

它們只是一些“會說話”的野草。

聲音低不可聞,還隱藏在海浪裏。

“我想,救生站在那個方向。”辛蒂沿著野草旺盛生長的方向望去。

救生站的人、馬匹,甚至只是房屋本身,都可以為野草提供庇護,跟那些冰冷的石頭不一樣。

巧合地是,辛蒂也需要庇護所。

“我們可能沒法在救生站停留太久,希望那裏有這座島的地圖,還有物資。”菲尼爾夫人絮絮叨叨地說。

她已經休息夠了,被辛蒂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盡管想要遠離海岸,但是地面凹凸不平,反而是靠近流沙海灘的地方較為平坦。

辛蒂用祖母的手杖探路,不斷敲打地面。

最初辛蒂擔心石縫草叢裏遊出一條蛇,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她意識到這可能比有蛇更糟,因為塞布爾島上沒有任何昆蟲,以及小型動物,這讓她恐懼地開始思考“死亡島”的真正含義。

畢竟隨著人類的航海活動,有些動物會不受控地傳播到世界各地,比如老鼠。

塞布爾島有常駐人員,還有馬,那補給船必然會定時來到這座死亡島上。

一次沒有夾帶,兩次沒有,這麽多次都沒有嗎?

還是……都死了?

辛蒂後背發涼。

***

從邪神的視角看,辛蒂離開幸存者群體之後,一路有驚無險。

她選擇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前進路線,看起來毫無邏輯,可只要把視野放到足夠大,就能明白她這麽做的理由——避開了範圍突然擴大的流沙群,繞開了正在休息的巨鳥群。

如果是一位出色的獵人在這裏,他會警惕地選擇上風向,避免跟這些怪物發生沖突。

辛蒂跟菲尼爾夫人直接用沙子撒了自己一頭一臉,然後完全依靠辛蒂的“直覺”前進。

島上巨鳥的數量並不多,它們在同類的召喚下,正在逐漸向伊麗莎白號沉沒的流沙地聚攏,就像一支正在集合的遊獵隊伍。

有好幾次,巨鳥差點就嗅到獵物的味道,發現辛蒂。

——這就像是冒險家舉著平衡杆,在海峽上空的鋼絲行走。

危險又好看。

“她在害怕什麽?”

辛蒂忽然改變前進路線,蓋密爾下意識就去尋找附近的巨鳥。

沒有。

詹森在看流沙,它們分布得並不均勻,通常在石頭較多的地方大量聚集,而且集中在島嶼的兩端。

伊麗莎白號就是被可怕磁力吸住,很不幸地是,那同樣也是流沙最多的區域,只要走出來情況就好多了。詹森還看到了一處簡陋的碼頭,像是補給站的停靠點,那裏的流沙就很稀薄,開足馬力就能掙脫出來。

當然,那是在塞布爾島發生異變之前。

流沙的面積在大規模地擴張,那個碼頭已經被黃沙吞掉了一半。

辛蒂就像在死亡沼澤裏跋涉,前一腳流沙才到腳踝,下一腳可能就是個大坑,讓人直接陷進去。

可是辛蒂能聽見死亡的獰笑,她總能及時避開這些陷阱。

現在辛蒂再次繞圈,邪神第一反應就是尋找威脅,結果沒有發現。

看著時不時跟空氣鬥智鬥勇的辛蒂,詹森思索著問:“是過度緊張?”

“不不,人類可能會發現我們沒有察覺到的微小痕跡。”蓋密爾堅持著說。

“……我覺得她好像在害怕某種無形的東西,所以不斷地更改安全路線。”

安全路線不止一條,辛蒂改來改去,源於內心強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