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歌劇院

林德·布蘭登眼珠發紅,整個人瘦了一圈。

雖然刮過胡須,還精心打理了儀表,但看起來還是疲倦又頹廢。

他用煙鬥通條戳了兩下煙鬥,然後煩躁地將它們扔在了地上。

林德的仆人都不敢去撿。

這些天發生了很多事,就連布蘭登家的仆人都隱隱察覺到外面的風聲不對了。

蘇格蘭場警方在碼頭範圍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搜捕,布蘭登航運公司也沒躲過,好幾家倉庫都被檢查了。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像林德·布蘭登這樣頗有身份地位的人完全可以用面子與金錢解決這些麻煩。

蘇格蘭場的警員一向被報紙評論家蔑稱為貴族的走狗,現在狗不認布蘭登家,開始張嘴撕咬了,這可是一個很糟糕的信號。

消息傳出之後,很多合作的商行都轉變了態度。

雖然布蘭登家還有土地與傳統的產業,但是航運是他們發家的根本,如果在這一行失去話語權,很快就會被其他有背景的航運公司撕碎、吞掉。

林德很憤怒。

最開始他想不明白,只是一個男仆死在酒館裏,為什麽蘇格蘭場警方會咬著他不放?

即使林德後來聽說那幾個去追殺蹩腳偵探的碼頭木倉手也死了,他也沒放在心裏,他很清楚,像這樣的“危險分子”蘇格蘭場巴不得全部死光,更別提追查死因,隨便登記成無賴鬧事、黑0幫火拼就結案了。

按照林德的計劃,當蘇格蘭場警方上門詢問那個被解雇的男仆死亡內情時,他會矢口否認,並且對警方施壓,要求搜捕那個出現在案發現場酒館,用金錢收買男仆的偵探。

這個偵探因為一直使用假名,沒人知道他真正的來歷,所以在蘇格蘭場的档案記載裏是可疑人物。

本來很順利的計劃,卻出了意外。

——蘇格蘭場根本不在意約翰·多伊這個蹩腳偵探,他們直接沖向了碼頭,好像要從布蘭登家身上咬下一口肉。

林德花了一筆錢,才知道原因。

事情居然是大法官的侄子死在女支院,林德隱約聽說過,死得很不體面,這是一樁非常麻煩可是一定要找出兇手的案子。不知道怎麽著,查來查去結果懷疑是碼頭走私犯的女兒,據說那群惡徒還沖進女支院救走了兇手,血洗了那棟房子。

大法官暴怒,如果不找到兇手,整個蘇格蘭場都別想安穩地度過這個聖誕節。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竟然又發生了碼頭木倉手在酒館殺人,在小巷裏火拼的案件。

簡直是在火上澆一桶油。

聽說國會都準備起草提案,要徹底地“清理”碼頭呢!

布蘭登航運公司就這樣倒黴了。

林德手裏的灰色勢力也急劇縮水,他還被海關盯上了,通過法國走私路線運來的一批苦艾酒在倉庫裏被查抄。

除了巨額罰款,還惹上了官司,短短幾天,林德的眼睛裏就布滿了血絲。

他的夢境也變得混沌起來。

那座狹窄的閣樓成了一個漆黑幽深的巨大洞窟,那個孩子的肢體變得細長而怪異,就像一個長了藍眼睛的人形蜘蛛。

林德在夢境裏拼命狂奔,卻怎麽也跑不出那座閣樓,腳下的樓梯無窮無盡,他每次都會從樓梯上失足滾落,然後從噩夢裏驚醒。

無論林德什麽時候入睡,三個小時後肯定驚醒。

這還是他服用了鎮定劑的結果。

按理說,強力的安眠藥物可以讓人一夜無夢,直到天明時分被仆人喚醒。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林德這裏就失效了,他已經換了兩種藥物,噩夢症狀不僅沒有減輕,還加重了。

林德開始幻聽。

那個孩子在說話,問他是誰,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布蘭登家。

伴隨著幻聽出現的還有頭痛,林德更加暴躁了。

醫生建議他使用嗎啡,林德在走私航路上做過這個生意,他當然知道這玩意的害處,盡管很多醫生都把它當做良藥,但是嗎啡偶爾止痛或者做鎮定劑還行,如果天天用,就會像那些從戰場上回來的軍官一樣,變得像一個瘋子。

包廂外面的垂幔沒有拉起來,林德不是真的來聽歌劇,他只是借劇院這個地方見一些他的身份不方便見的人。

這在歐洲上流社會是很普遍的現象,包括賄賂、私會情人……

歌劇唱完第一幕之後,林德立刻示意自己的秘書帶上一個棕黑色的文件包,他要去拜訪大法官。

這場會面並不順利。

大法官神情輕蔑,而擔任介紹人的某位侯爵,也有些厭倦了布蘭登家。

遺產官司能持續兩年,主要還是因為林德舍得花錢,而這份錢來自布蘭登航運公司,如果扛不過這一次的麻煩,這個錢袋子就成了破袋子,沒有榨取的價值了。

林德忍著怒火,離開了包廂。

他走了幾步,腦袋忽然劇痛,只能扶住了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