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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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郁衣葵想的一樣,這張關漢果然是因為妻女不信太陽三聖母法門,得了病要去看大夫有關。

張小小小時候一直很正常,結果前端日子突發癲癇,還經常發作的很厲害。

顧氏到處走訪名醫,想為女兒治療,可張關漢卻要把汴京的鋪子和屋舍都賣了,去松江府投奔王軍。

他自然是認為,王軍那般神通廣大,一定能治好女兒小小的癲癇。

可顧氏怎能答應?

那般小的孩子,身上還帶著病,在如此冰天雪地的情況下長途跋涉,豈能有命在?

她激烈的反對,張關漢卻心意已決,還擺出顧氏去年得了種風寒,他去請了三聖母的通靈法器回來的事情。

那法器乃是一個圓圓、小小的金屬片兒,上頭刻著些奇怪的紋路。據說,裏頭就蘊含著聖光之力,待在身上,能祛百病。

他說顧氏病得那般嚴重,還不是本門的通靈法器出馬,才叫她好的麽?那什麽勞什子名醫,有個屁用!

但顧氏卻冷笑著說,去年她病得快死了,還是去隔壁求那家的娘子為她抓藥煎藥,才救回一條命來。風寒尚且治不好,癲癇難道能治好麽?

顧氏對丈夫憤怒不已,出言諷刺他蠢笨如豬,被那姓王的騙子把全部身家都騙走了還死心塌地呢!

那姓王的心裏一定都樂開花了!跟了他這個蠢笨的東西,真是她倒黴透頂!小小有這麽個爹,真是投錯了胎!

男人的自尊心,在外人面前,說不準還可以被踩兩腳,可是在妻子這裏。

如果他們的自尊心被踩了,就會暴跳如野獸,張關漢根本不肯承認自己有錯,與妻子大吵一架,盛怒之下還動了手,把妻子打得頭破血流。

這一次爭吵之後,他對王軍的崇拜反而更近乎瘋狂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像妻子證明自己沒有錯一樣。

顧氏冷眼旁觀,自那天之後再對他沒有好臉色,還很平靜地告訴張關漢,她不走,小小也絕不會離開汴京,她雖然是小門小戶之女,但起碼家人還願意收留,他若是非要走,那就和離吧!

和離!還要鬧得大大的!張關漢若是敢造次,她就把那王軍的事情給告發出去!

顧氏冷笑著說:“你知道本朝搞這些邪門歪道的東西都怎麽處理麽?斬立決!斬立決!”

而他的女兒張小小……

張關漢自小小出生以來,就沉迷於太陽三聖母法門,可曾關心過家裏的女兒?可曾陪女兒玩耍過?沒有!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之下,張小小自然會更向著母親,五歲的小女孩,還沒有學會看大人的眼色,躲在母親身後,縱然父親厲聲喝令她過去,她也只是兩眼含著兩包眼淚,撥浪鼓似得搖頭。

張關漢怒氣沖沖。

陰狠如他,最後想出了這樣的主意,來懲罰不虔誠的妻女。

女兒與妻子慘死之時,他的確在外頭吃酒,吃得醉醺醺,不知是喜是悲,只在心裏無數次默念著太陽三聖母法門,狂熱地告訴自己,他沒錯!他沒錯!

錯的是那賤人母女!

殺了那二人之後,他又迫不及待地要去見王軍,企圖在他身邊得到一些安寧,可誰知道,他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局!

建立在泡沫之上的信仰,本就脆弱的令人難以想象,王軍的醜態令張關漢完全無法接受。

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已經把一切都給王軍了,但……但他是個騙子?

看到王軍像條狗一樣的求饒、跪地,甚至嚇得直接暈死過去的時候,張關漢已完全崩潰,他到底做了什麽?他就為了這孬種,把大好的人生給過成了這樣麽?

他痛苦地抱著頭大哭大喊起來,喊著自己妻子和女兒的名字。

郁衣葵覺得諷刺至極。

一個用那樣殘忍的手段殺死妻女的男人,此刻幡然悔悟,嚎啕大哭,難道是在哭自己妻女的性命麽?

不,他不是,他只是在哭訴自己的慘。至於他妻女的性命,在他心中,那也只是屬於他的財產罷了,他只是在哭自己受人蒙蔽,把自己的財產親手毀了——還要因為這件事坐牢罷了。

張關漢磕著頭,把一切的事情都如實交代了出來,那縣令何曾聽過這般駭人聽聞的事件?早就驚得臉色都不對了。

而那王軍,冬日裏的一盆冷水照著臉潑下去,馬上就醒來了。

他醒來之後,一時間還未曾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處境,直到看到這大堂之上懸掛的那“明鏡高懸”的匾額,這才嚇得瑟瑟發抖起來。

縣令一拍驚堂木,令他將所有事情如實招來!

王軍雖然被嚇破了膽子,但好歹也知道真相是不能說的。於是編了一個奇遇故事出來,只是他編的斷斷續續,十分牽強,遠不如晉江的大大們編的故事,那縣令又不是個傻子,支支吾吾成這樣,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