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

當天夜裏,展昭發起燒來。

他被蒙瞎了雙眼,又被在不見天日且潮濕的環境中囚禁數日,殘忍虐待,飯食不飽,身體早就虛弱不堪了。

但他還堅持保持著神志,只靠腳步聲和眼前模模糊糊的影子來判斷守衛數量,聽了數日之後,終於摸清這些人的行動習慣,趁著守備松懈之時,一舉逃脫。

只是巨闕和袖箭,卻無暇顧及。

逃跑已用盡了他的全身力氣,擺脫追殺之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是憑借著本能在奔走,直到……直到他精疲力竭,重重跌在地上。

然後……他的意識就模模糊糊起來,他感覺到自己被攙起,被放在了一張床榻之上,也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解開,像一只砧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

他覺得羞恥、又覺得危險,這交織的情緒令他感到焦躁不安。

而那一股數日來都縈繞在他周圍的血腥氣又加重了這種不安,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痛苦且沙啞的悶哼。

他的牙齒已緊緊地咬住了下唇,似乎在忍受著什麽極大的痛苦一樣。

忽然,一種帶著冷意的清淡香味沖散了鼻尖音繞的血腥味。

那味道好似冬天松樹上的雪花簌簌落下,又好似遠處雪山上被第一縷陽光照出金光的冰河。

撫平了展昭身上的那種燥熱和不安,他抽了抽鼻子,好似一只小動物似得嗅一嗅,本能的在找這個味道的來源。

他半闔著的眼睛忽然睜了一睜,那雙一向盛滿星光的眼眸如今卻迷蒙而無神,帶著一種在禦貓身上罕見的……脆弱與茫然。

他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這人影一身白色,讓他在恍惚之間有那麽一點點的熟悉感。

是誰?是誰?

他的腦子混混沌沌,好似想起了一個人,又想不起她的名字,只能讓自己看的清楚一點、再清楚一點。

然後,她冰冰涼涼的手就碰上了他的傷口。

那一刻,展昭好似被沸騰的油所灼傷一樣,傷口猛地發燙,失去了視覺之後,一絲一毫的觸覺也被他放大,那只手明明是冷的……可是為什麽卻好似被他翻騰的血氣給燒成了熱的呢?

甚至他覺得傷口處那些細微的神經末梢,也開始蜷縮、發癢。

展昭痛苦地捏緊了拳頭,背上出了一層薄汗,然後又失了力氣,無力的松開了手,那只手蒼白的垂下,指尖都在微微顫抖著。

後來他就失去意識了,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唯一記得的,就是他覺得眼睛不舒服,癢,胡亂地上去抓,抓到一個布條就要扯下來,結果被那只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個人慢條斯理地說:“展昭,乖一點。”好像再安撫一只小貓小狗一樣。

她的聲音也冰冰涼涼的,只是帶著一點點奇怪的黠促笑意,惹得這冰涼冷淡的聲音也被點成輕輕縷縷的煙霧,把展昭的呼吸都給纏住了。

他就真的乖乖不動了。

那只冰涼的手就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然後在他的手指骨上輕輕地點了一下,拉著他的手慢慢放下,又輕拍兩下,以示安撫。

然後她好像就要走了。

展昭本能的伸手去抓,抓到一只細細的手腕。

在神志清醒之時,展昭這樣恪守君子之禮的人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但在把那些禮儀和距離全部忘掉、只憑本能行事的時候,展昭卻意外的像個孩子。

有點黏人。

他抓著那只手,就不願意松開了,還把那只手攥得緊緊的,那人試著把手抽出來未果,又停頓了幾秒,故技重施:“展昭,乖一點。”

展昭不聽,更用力地攥住了那只手。

那人就再沒掙紮過。

展昭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醒了過來。這些天第一次放心酣睡之後,他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

半晌之後,他才回想起自己已經逃出囚籠,並且在路上暈倒,被人救下,然後……然後他攥住了一個姑娘的手。

在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攥著人家姑娘的手的時候,展昭嚇得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他立刻松開了那只手,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裏汗津津的。

然後他慢慢地坐了起來。

那姑娘因為他這個動作而醒來,展昭猶豫了一下,幹澀地道:“姑娘……展某……”

那姑娘道:“展昭,你醒了。”

這聲音還帶著一點點剛從夢中醒來的懶散,展昭一聽這聲音,整個人脊背忽然僵直了,連帶著聲音也變得沙啞了幾分:“郁、郁姑娘……”

他的腦海裏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昨天他不受控制的舉動,還有那句帶著慵懶啞意的“展昭,乖一點。”

他的牙齒咬上了下唇,蒼白的臉上也染上了幾分不自然的紅暈,臉有點抗拒似的偏了偏,露出他線條流暢的下頜角,還有……紅透了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