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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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汴京人是沒有在家裏開火的習慣的。

汴京服務業發達,一條巷子裏頭就能有幾十家賣飲食的店鋪,從早到晚的開門吆喝,且價格十分低廉,飽飽吃上一頓,也不過十幾文錢就夠了。

所以,即使是在碼頭上幹苦力的力夫,也習慣於上街買吃的。

更何況郁衣葵家裏還很有錢,即使想在家吃,請個廚娘就是了,何必要自己動手生火?

展昭看了半天,忍不住說:“郁家姑娘,要點燃木柴,得叫底下的稻草先燒上一燒,你這樣直接蓋上去,只能把火壓熄。”

背對著他的姑娘轉頭看他。

她是個很美的姑娘,但這種美麗卻並不是健康和陽光的。她皮膚蒼白,瞳仁漆黑,眼角有一顆小小的、閃著魅惑之光的淚痣;

她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又懶懶散散地勾著嘴角,叫人有一點點移不開視線。

這種蒼白病態的美麗就好像一層一層朦朧又氤氳的霧靄,置身其中的時候會讓人產生一種未知的危險。

展昭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也從未見過這樣氣質的人,被那雙眼睛盯著的時候,他甚至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想要避開。

結果就那麽失神一秒鐘,郁家的姑娘就已經湊近他了,她眯著眼,在離他很近的地方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這樣近的距離,展昭幾乎連她蒼白脖頸下青紫色的血管都看得清,還有鎖骨上的一顆小小的痣……

他一驚,下意識想要後退,又怕自己反應過度,叫姑娘家失了面子。於是只得僵在那裏,側過頭非禮勿視。

郁衣葵眯著眼:“你耳朵紅了,很熱麽?”

展昭渾身的肌肉都幾乎在一瞬間收緊。

展昭如此正人君子,有生以來怕是也沒盯著姑娘失神過幾回,只此一回,就被人家抓了個現行,此刻心中怎能不窘迫?

他下意識的伸手要摸自己的後脖頸,正要說話,卻聽郁衣葵又道:“你要伸手摸後脖頸,這種強迫行為說明你很緊張……你緊張什麽?”

展昭:“……”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是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最後還是默默的放下了。

他無奈地說道:“郁姑娘在看什麽?”為什麽要湊得這麽近?

郁衣葵:“原來你在緊張這個?抱歉抱歉,我眼神有一點點不太好,想要觀察別人的表情就只能湊近一點了。”

這倒是真的,原主是個很愛讀書的小姑娘。但是因為常年在不明亮的燈光底下讀書,讓她有點輕度近視。

她輕飄飄地說著,往後退了幾步,絲毫沒有閨閣女子的羞澀感,展昭深呼了一口氣,這才將心慢慢靜了下來。

展昭自我介紹:“我乃開封府帶刀護衛展昭,今日來找郁姑娘,是為了郁家二老之案。”

郁衣葵隨意地唔了一聲,並不太在意他所為之事,而是問:“開封府的人?那門口那個閑漢你帶走沒有?”

展昭挑了挑眉毛:“你知道他是個閑漢?”

閑漢一詞,在汴京並不是指無所事事的男人,而是指那種在酒肆裏頭給客人跑腿的人。

這種人一般對汴京的吃喝玩樂非常熟悉,一看到酒樓中來了客人,比店小二還勤快,幫人跑腿買吃食買酒,或者是請歌伎來助興,只為討一點賞錢。

據他所致,這郁家姑娘在父母出事之前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是最近性情大變,日日出門溜達。

郁衣葵:“我在樊樓對面的茶鋪坐了三天,一共見了三十四個以跑腿為生的閑漢,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但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朝客人討要賞錢時,會搓著手說話。”

賞錢畢竟是一種可給可不給的東西,搓手是一種緊張、窘迫的下位者體現,也是討要賞錢的一種暗示。

這動作已成為了一種下意識的習慣。所以郁衣葵一見那自稱她叔叔的人,就知道此人一定是汴京城裏的一個閑漢。

展昭聽了她語氣平平的敘述之後,不免暗自驚訝。

僅僅只是在樊樓周邊看了幾天,就能準確識別某一類人的行為特征……即使是多年的老捕快,也不一定能有這份恐怖的洞察力。

這郁家姑娘,究竟是什麽人?

偌大的郁家,如今只剩下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和一個年邁古怪的老門房。

郁家有錢,此時此刻,這郁家姑娘就好似在鬧市中抱著金子的孩童一般,無數惡人已盯上了她,這閑漢,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看她沒什麽所謂的態度,展昭皺了一下眉,問:“既然你知道他是心懷不軌的閑漢,為何不報官處置?”

郁衣葵:“報不報官又有什麽所謂?那閑漢後頭肯定有人。”

展昭:“何以見得?”

郁衣葵:“就這麽個笨蛋,連路引都不知道偽造一份,能想出冒充我家遠方親戚,坐在門口道德綁架的法子來?一定有人在背後支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