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塊七毛五。”和親媽沒什麽不能說的。而且她就是要改變家裏人的觀念。

黎夏媽很震驚,“這就八塊多了?要是天天有這個生意,豈不是當兩個你上班了?”

“明天就不會這麽好生意了,誰也不會一天就抽完一包煙。不過,只要人人都知道這裏有個煙攤,會陸陸續續來不少新客人的。反正總體來說應該收入不會比我上班低。”

黎夏媽喃喃道:“這就一個人的工資了?掙錢這麽容易的?”

“媽,你年輕那會兒這叫投機倒把。抓進去至少要關幾年,遇上嚴打或者革委會有人報復......”弄去槍斃都有可能。

黎夏媽震驚一小會兒又開始擔心了,“可你的紅塔山就賣了一包,還是你大伯照顧生意。這三包要是砸手裏就是二十一塊啊!還有阿詩瑪也不大好賣。你把這六包拿去退了吧。”

“人家一開始就說了不讓退。不過我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萬一快到期還沒賣掉,拿去跟她換。她那裏走貨量大,不會滯銷。”

黎夏也有點擔心這兩種煙不好賣。真放過期就虧掉三分之一的本錢了。

黎夏媽往外看了看,然後道:“你一個煙攤子都能掙這麽多,那你二嫂娘家......”

“媽,人家的生意是人家的。而且,大有大的難處。萬一哪個決定做錯了,也是要往裏貼錢的。我走了!”

她記得上輩子二嫂娘家是越過越好的,不過她娘家起來是她嫁過來之後的事,她沒沾到什麽光。

黎夏又蹬了二十多分鐘的自行車去補了一條天下秀,並且和老板娘商量換貨的事。

“今天一天就各賣了一包,你還怕什麽?行吧,行吧,到時候還有兩個月有效期的時候拿來找我換。我說你要不多進點貨吧,這樣一趟一趟的跑你不嫌累啊?”

還是有點辛苦的,今天跑兩趟,一個小時四十分鐘了。

她上午剩十四塊,加上賣了三十幾塊。現在手頭差不多五十塊。

“行,那我再拿一條天下秀,一條黃梅,十支葉子煙。”得,錢全花沒了。這個月什麽都不能買了。

下午黎會計回來,看到孫兒、孫女還在煙攤旁邊玩兒跳跳棋。嘖,真是敬業!

他看看煙櫃裏滿滿當當的。哼,賣不出去了吧!

走了兩步又退回來看了一眼。沒看錯,比中午還多了!

“黎夏——”

黎夏在裏頭坐著歇氣。她頂著寒風把車騎回來,上貨都是兩個小工上的。

黎會計走進來,氣咻咻道:“你又去進貨了?”

黎夏點頭,“煙草能放。一次多拿點,省得跑太勤。”

她現在有二十三包天下秀,十六包黃梅,紅塔山、阿詩瑪各三包,三十五支葉子煙。估摸著夠賣一個星期了。

黎會計氣結,今天散步遇上熟人都在問他黎夏怎麽突然擺起煙攤了。

他當初在任時公事公辦,多少也是得罪了些人的。

這會兒黎夏就是給人遞了個話柄,讓人看笑話了。

“你這樣搞,早晚有人看你賺錢了去舉報你。到時候你的鐵飯碗都要受影響。”

黎夏恍然,原來老頭子是擔心這個。

“爸,其實我想停薪留職。新聞裏說現在深圳日新月異,我想有機會去看看。”

黎會計顯然嚇了一跳,“鐵飯碗捧著有什麽不好?不要瞎折騰。你給我好好上班!”

其實堂兄和女兒上午說的話,他不是聽不明白。但還是不肯信的。

從打江山到搞建設,都是工人、農民沖在第一線。國家什麽時候都不可能不管工人和農民。他們是國家的主人呐。

他是覺得女兒杞人憂天了,也不知道是受了誰影響。

“這個工作要是戳脫了,老子打斷你的腿。”看看外頭的煙攤又補充一句,“不見棺材不掉淚!”

到工人下班的點,黎夏還在泡著腳沒起來。黎會計也沒像往常一樣坐在外頭。

他不是專門在工人上下班的時候在外頭坐著。他本來就喜歡坐外頭。外頭光線好,敞亮!而且方便和左鄰右舍聊天。

總不能看著工人要下班了他就進屋吧。

不過今天他是真不想在外頭待著。他拿了張報紙看了起來。這《人民日報》都沒說的事,瞎猜什麽?這種話傳出去,要造成社會恐慌的。

但是聽到孫兒、孫女嫻熟的招呼‘x爺爺、x叔叔,買包煙麽’,他連報紙都看不下去了。

他瞪著還在往腳盆裏加熱水的黎夏,“他們兩個都被你帶市儈了!”

黎夏道:“就今天!你看他們也記得不要招呼中午招呼過的人了。”

到晚上收攤,又出了兩包天下秀,一包黃梅,六支葉子煙。

黎夏第一天賺了十塊二毛五。扣除侄兒侄女一塊錢的工錢,還有九塊二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