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第2/2頁)

火把熄滅,天色放亮。

清晨的風吹過,未見半點清爽,反而滿是焦糊血腥的味道。

號角聲又起,戰鼓聲陣陣。

北安國大軍用過一餐飽飯,在鼓角聲中列陣出營。

和之前幾日不同,這一次大軍沒有馬上攻城,而是簇擁世子瑒、趙顥和先豹登上外城,同內城遙遙相望。

史官緊隨在側,竹簡刀筆不離手,切實記錄下每一刻。

戰場上刀劍無眼,然史官身份特殊,且有精銳甲士保護,最激烈的戰鬥中也能來去自如,安然無恙。何況言錄的身手並不差,對戰兩三精銳不在話下。惹怒了他,上馬能沖鋒,下馬可揮刀,指揮一場大戰綽綽有余。

趙顥三人登上城頭,各自擺出全副儀仗。

南幽國氏族見狀,立即猜出他們的目的,急匆匆派人去請南幽侯。如果國君不肯來,架也要架來。

大戰伊始,國君本該為三軍鼓舞士氣。

一場石雨打亂計劃,不知是真被嚇到還是以此為借口,南幽侯縮回到國君府,氏族們三催四請也不露面,誰來勸說都沒用。

之前戰事激烈,外城丟失太快,氏族們忙於調動兵力,暫時將南幽侯拋到腦後。

如今情況不同,對面擺開儀仗,顯然是有話要說。勸降也好,怎樣也罷,無論成與不成,能讓城中上下喘一口氣總是好的。

世子瑒和趙顥在城頭,卿大夫們不能代勞,必須南幽侯出面。

國君府的大門被強行打開,南幽侯被請出臥房。沒人詢問他的意見,侍人被喝令為他更衣,再由卿大夫拱衛,一同去往城頭。

面對群臣強硬的態度,南幽侯一改之前脾氣,沒有拒絕吵嚷,變得格外合作。

氏族們感到奇怪,可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國君能合作自然最好。眾人沒時間多想,急匆匆登上戰車,催促駕車者速行。

戰車飛速穿過城內,火焚的痕跡四處可見,還有被砸塌的殘垣斷壁。

南幽侯坐在車上,神情中不見慌張,即使被國人追逐痛罵也是面不改色。這種處變不驚的樣子和平日裏大相徑庭,不免令人側目。

戰車抵達目的地,無需卿大夫催促,南幽侯主動下車,邁步登上城墻。

守城的兵卒見到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敬畏,有一個算一個,神情中充滿憎恨。

若不是南幽侯肆意妄為,如何會惹怒北安國,招惹來這場兵禍!

在處理兩國關系上,氏族同樣負有責任,但事端起因在南幽侯。如果不是他,未必有這場國戰。沒有國戰,南幽不會失土,同袍不會戰死,南都城不會陷入絕境。

“昏君!”兵卒們咬牙切齒。如果不是軍令自身,怕會群擁而上將南幽侯撕成碎片。

被仇恨的視線包圍,來源還是自己的國民,南幽侯似被觸動,腳步略有停頓。

“君上,速登城。”一名卿開口提醒,語氣中透出威脅。

南幽侯側頭看向他,突然冷冷一笑,目光陰沉,充斥著未曾現於人前的惡毒。

卿頓時一驚,看著擦身而過的南幽侯,心中生出不祥預感。直覺告訴他必須馬上阻止南幽侯,不能讓他登上城頭。可沒有合適的理由,他根本做不到。強行攔截反會惹來不善目光,質疑他所圖為何。

在卿的焦灼中,南幽侯登上城頭,身後擺開儀仗,同世子瑒和趙顥遙遙相望。如果郅玄在場,定會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不久之前,相同的場景在東都城也曾發生過。

世子瑒和趙顥為大幽氏所生,大幽氏和南幽侯同母,雙方是不折不扣的血親舅甥。但在這一刻,雙方卻兵戈相向,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世子瑒見過南幽侯。年幼時,他隨父親一同造訪中都城,遇到入貢的南幽侯,對方還曾抱過他。不想歲月流轉,雙方再見卻是這種局面。

和世子瑒不同,趙顥不曾見過南幽侯,彼此之間同陌生人沒什麽區別。

諸侯國聯姻是常態,婚姻和血緣是結盟的紐帶。一旦發生利益沖入,血緣紐帶就會被沖淡。正如趙顥兄弟和南幽侯,在戰場上,彼此不是親戚,而是徹頭徹尾的敵人。

短暫沉默之後,世子瑒收斂情緒,同趙顥對視一眼,準備命人宣讀檄文。

不想南幽侯突然撲上前,雙手按在墻上,大聲道:“先君在時,定下世子本為我大姊!”

南幽侯是正夫人所生,能被他稱一聲“大姊”的唯有嫁給北安侯的大幽氏,即是世子瑒和公子顥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