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合租怪談

這天晚上回去,我發現冰箱裏我的午餐肉罐頭被動過了。餐桌上擺著宜居十七塊錢兩個的白碗,裏面剩一層老壇酸菜的湯底和泡面渣。

碗是我的,面我沒吃。

那對情侶不在,程序員被我叫出來。他咬死不是他幹的,還吞雲吐霧地建議我找人跳大神,別是在外面惹了什麽不幹不凈的回來。

我把碗連著湯底扣在他衣領:“我跳你親爸狗日的。”

得聲明一點,我很少罵得這麽臟,可我不是裴雁來,罵人還要談素質。事實證明,人的底線就是無限。

程序員比我矮一個頭,手一抖,煙頭就砸到他經年一日的灰黃棉拖,爛出一個焦黑的洞。

他掄我一巴掌,我閃得快,貼著臉蹭過去不痛不癢,然後回了兩拳。我砸得結實,他痛叫兩聲,喘著粗氣,看起來像我兩年前出差在大學城公路上偶遇的野豬。

只不過他和野豬並不相同。我打野豬,野豬說不準會把我拱死;我打他,他卻在半分鐘後苦大仇深地把門一摔,說今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矛盾正式升級是裴雁來出差一周後。

裴雁來原定這周末回國,但因受東大洋強台風影響,國際航班不得不停飛一天。我沒接到人,心情有點糟,沒想到回到出租屋,好室友又給我憋了個大的。

——首都時間晚上八點五十七分,我在房間門口,和兩坨排泄物面面相覷。

我木著臉,先報了警,說有人尋釁滋事,緊接著又聯系了房東。

投訴需要誇張才能擲地有聲,於是我在電話裏說:“柳阿姨,對,我是租您四環那套房的租客小林。有件事要反應,王先生在您家拉了一地,地板可能要泡壞……您要不來看一下?”

對面房東應該在做飯,刀刃劃砧板的動靜有些刺耳。我話音剛落,就聽見什麽被砸得七零八碎。

在樓下便利店草草塞完一個三明治,房東和警察一起到了。

“狗娘養的驢爹糙的你個小鱉孫兒還要不要臉!”房東上去就要撕爛程序員的臉。

警察人高馬大,攔了一手:“冷靜點兒大姐,有問題我們一起解決,你不要跟著犯錯誤!”

程序員看見警察的證件嚇得腿都軟了,戲很多,兩手各給自己一個巴掌哭天搶地,說警察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加上下班晚歸的小情侶和我本人,客廳餐廳廚房一體化的局促空間裏擠了七個人,空氣都被攪得渾濁,場面實在很混亂。

戲看夠了,我沒什麽情緒地掃了情侶二人一眼,然後給警察遞了幾根樓下剛買的煙:“那就這樣吧,我們私下調解,辛苦各位。”

片警接過,擺擺手:“哪兒的話,應該的。”

房東拎著掃把監工,親眼看著程序員把地上打掃幹凈。臨走前還在破口大罵:“媽了個幾把,孫子你丫這個房租翻倍,這事兒沒商量,能交交不交給我滾!”

門被摔得震天響。

程序員把一次性手套往垃圾桶一扔:“這回算我玩兒不過你,你他媽挺狠的啊。”

我把垃圾桶踢翻,拿著東西回鼎潤過夜:“你謙虛了。”

裴雁來回國是周一,飛機落地沒聯系任何人,出現在律所時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問好。

他從我視線裏經過,身旁跟著行政楚主任。眼看兩人一言一語地走進辦公室,謝弈彎著腰,神神秘秘地敲敲桌子,“新鮮的小道消息,想聽的來。”

臨近新年,刑事案件都進入低發期,組裏難得清閑。謝弈一叫,滾輪直響,十個八個的都豎著耳朵湊過來。

“知道裴總為什麽找楚主任談話嗎?”謝弈壓低聲音:“……咱所又要來新領導了。”

李笑笑挑眉:“好胖胖,你哪兒聽來的?”

謝弈晃晃手指:“天機不可泄露。”

沉默半晌,一同事問:“……那,胡律師呢?”

這話沒人接了。

是啊,胡律呢?人消失有段日子,具體去做什麽也沒有風聲,鼎潤幾乎成了裴雁來的一言堂,好在他並不做昏君。

話題太敏感,沉默放射性漫開,眾人訕訕要回到位置。

然後又是誰“我草”了一聲,我忍不住看過去。同事舉著手機,訥訥道:“甲方爸爸出事兒了!”

拿手機解鎖的響動稀裏嘩啦。

“不是吧,這位就是裴律的……?”

“靠了。這些富豪都過的是什麽日子啊。”

“嘖嘖。不可說啊,不可說。”

我手機也一震,新聞推送的標題簡明扼要。

“驚!騰源國際董事長裴崇婚變!”

搜索引擎裏鋪天蓋地的頭條,最紮眼的一個是“騰源國際董事長與男女金發嫩模四飛度良宵,正宮搶發離婚公告?”

標題的風格很對岸。

我點進去,正文裏夾著模糊不清的偷拍動圖,鏡頭有點晃,泳池邊,看不清騰源國際這尊龐然大物一把手的臉,但環肥燕瘦圍了一圈的性感男女並不做假。往後,則是一則滬城某律所發布的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