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很大,山雨欲來,州縣官員莫名心駭膽裂,腿一軟癱倒在地。

窒息一般的死寂維持了數秒,張伯騫霍一下轉過身,淩厲雙眸掃過這邊楊延宗、季堰、季霖、季元昊房先生等一幹四六七王府的代表人物。

楊延宗季元昊房先生等人還好,這些人城府太深,哪怕心裏沉沉驚駭凜然,面上也沒露出絲毫怯懼和異色,可季堰就不成了,他到底太年輕,再加上他本人是背著六王在銀船也動了一點手腳的,心內有鬼,驟不及防,被張伯騫利眼一掃,面上一瞬露出了點慌亂來。

楊延宗皺了皺眉,不過不等他發話,站在更前方的季元昊已上前一步,擋住季堰,冷冷對張伯騫道:“張將軍此乃何意啊?”

非季元昊和季堰六王府關系有多好,第一時間來給季堰出頭,而是在張伯騫這一眼淩厲掃視中,顯然已將三大王府捆一起放上同一個嫌疑位置上。

別說三大王府目前仍處於聯手狀態,就算沒有,也不妨礙他們立時站在同一立場反擊。

張伯騫冷冷一笑,不過不等他說話,“誒!”坤國舅擡手止住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坤國舅面色沉沉,眉心蹙得極緊,一擡手打斷兩邊人馬的劍拔弩張,他把話題帶回正題:“五千六百萬兩官銀!!此刻何在?!”

各人手下都不乏人才,方才已經各自命了心腹上前仔細勘察,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這銀箱是都沒有被動過手腳的。

“那也就是說,不是運輸中途出的岔子了?”

房先生發話了。

作為六王的首席心腹幕僚,卻並未在朝任官,故房先生一直都是沒有說話的,但此刻也顧不上了。

好端端的,五千六百萬兩白銀不翼而飛,足足差不多能抵大慶一年賦稅的巨量,這批巨銀不翼而飛,陰霾當即籠罩在包括六王府在內的頭頂上,由不得他不緊迫。

——而正常啟封銀箱需要破壞封條火漆和蠟封,這些樟木大銀箱撈上來時是能看出是沒被動過的,至於非正常開啟,經過檢查銀箱也沒被人撬板開底重裝之類的痕跡。

於是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盯向泅江上遊——銀箱裝船的起始點正在泅江最上遊的烏川商縣,既然運輸中途沒有岔子,那就是官銀裝箱過程中發生的問題了!

是運出重鑄時,還是清算出庫時,抑或最後裝箱貼封環節出現了問題?

不得而知。

但唯一能確定的一點,就是不管上述的哪一個環節,經手者都不止一個人也不止一批人,交接官銀賦稅是有嚴格流程的,必須反復核查交接簽字確認無誤才能算完成的。

五千六百萬兩白銀,這是一個多麽驚天的駭然聽聞!!

打撈沉銀打出了這麽一個結果,這是所有人都誓無預料的,心沉沉,面色也沉沉,張伯騫冷冷掃了這邊一眼:“那還等什麽?!”

眾人都沒廢話,也沒空搭理聞聽不是運輸中途出的岔子乍然狂喜、又悲又喜表情都控制不住的地方官員,火速重新登上大船,揚帆以最快速度往上遊而去!

……

蘇瓷連話都沒來得及和楊延宗說上一句,緊趕慢趕跟著登上大船,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露頭嬉笑廢話,偌大的三層官船上,聽不到一點人聲,氣氛緊繃得就像拉滿了的弓上那條即將崩斷的弦。

政治敏感度再低的人,只怕也感受到事情要不好了。

只是在場的人,現在誰也沒預料事態會發展到這樣的一個地步!

欽差隊伍花了三天時間,晝夜不停,以最快速度趕到商州鑄銀局。

這商州鑄銀局就建在泅江邊,一邊是滔滔大江和烏川平原,另一邊則是莽莽群山,取水運輸都方便。前面說過,烏川礦產資源豐富,各類粗處理精處理的提煉加工廠局也超多,包括鑄銀的,商州附近原來就有一個國有大銀礦——就是馮觴管理的那個,產量不小的,這個鑄銀局就是負責將提煉出來的不規則銀塊再熔後鑄成具有官銀字樣的等重銀錠。

經過這一流程,銀子就正式成為錄入在冊的官銀了。

劉應兄弟根據這個國有大銀礦為起點勘察發現了新的超級大銀礦,前後足足花了十年時間,跟著山脈迂回盤旋了不知多少路程,只是換成直線距離之後,這個超級大銀礦卻原來還是屬於商州地界的。

劉應兄弟本來就弄了一整套的開采提煉運輸通道,並且已經十分成熟,接手過來馬上就能用的了,從它那邊直接將銀塊運上軌車,然後幾個時辰就抵達這個商州鑄銀局,重新熔鑄,入冊,再運出。

所以要溯源找問題,一行人火速直奔這個商州駐銀局。

“到了嗎?”

蘇瓷舉目眺望,眼見前方出現連綿的青磚大排房以及一個個被熏得黑乎乎的高聳大煙囪,她就猜到地方了,她踮腳望,前方是商州了,萬萬沒想到這麽快又來一趟,還是以這種形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