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顧聽霜一聽他問起顧斐音,臉色更臭了。他隨手操控一只樹梢的鳥兒,飛進房中叼來一封信件,給寧時亭看。

自從顧聽霜封靈均王後,顧斐音給寧時亭的信就慢慢變少了,更多的是直接寫給顧聽霜本人。

這一個細微的改變,也是顧斐音在試探寧時亭如今和顧聽霜的關系——看顧聽霜是否完全在府中主事,家書、其余各地往來信件這種級別的信息,到底還在不在寧時亭把握之內。

顧聽霜現在完全包攬了回信的事情,為了解決這件事,他直接學會了仿寧時亭的字跡,也學會了仿寧時亭回信的口吻:公事公辦,細密周正,一點錯漏都沒有,就是寧時亭自己來看,也瞧不出任何問題。

這次的來信是有關年節的,顧斐音告訴“愛子聽霜”,今年邊境與血族的戰事吃緊,過年有很大可能回不來,一切都待定。

顧斐音至今不知道顧聽霜有個小字叫飲冰,更忘了過年之後緊跟著就是顧聽霜的生辰。這封信明面上是寫給顧聽霜的,實際上還是寫給寧時亭看的,毫不意外。

顧聽霜的十六歲生辰,寧時亭和他商議著會大辦一場,這就是最近府上的第二件大事。只不過到了年底,府上人忙的中心還是過年,到時候顧聽霜的生辰宴會要怎樣辦,又要邀請那些人,仍然是一個尚待詳細討論的問題。

寧時亭從鳥兒嘴裏接過這封信件,看了一會兒後說:“那麽王爺大約是不回來的。”

顧聽霜挑眉:“他不回來,你也不問問,這麽久你沒跟他聯絡感情,他不會覺得你叛變了嗎?”

“晴王爺覺得臣的命在他手上,臣不敢背叛他的。”寧時亭說得風輕雲淡,忽而又想起什麽似的,“不過最近也確實沒怎麽和那邊聯絡,恐怕晴王爺會生疑,這封家書的回信,殿下讓臣自己寫吧。”

顧聽霜:“……”

他就不該提這茬。

顧聽霜決定再抗爭一下:“只是聯絡感情,我又不是不會,怎麽就不能讓我寫了?你每天都要寫那麽多字,調香幹活也辛苦,你還天天抱著一只豬,手不酸嗎?”

小狼從寧時亭懷裏探頭出來,扭頭沖他哈了一口氣,而後憤憤不平地繼續鉆寧時亭的懷抱。

顧聽霜直接伸手過來,要看他的手,寧時亭猛地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把手拿開了一點。

顧聽霜:“……”

他問他:“你躲我幹什麽?”

之前還好好的,現在一提到顧斐音的話題,就開始躲他,寧時亭這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這幾天冷靜下來了,又開始念著舊主的好了?

種種復雜的思緒從顧聽霜腦海裏掠過,他較真起來:“躲我幹什麽,問你呢,寧時亭。”

他臉色微微陰沉下來。這時候的喜怒無常,仿佛是寧時亭剛進府時所見到的那樣,驕傲的少年人在所有的尊嚴都被摧毀,所有擁有的東西都失去之後,也會顯露出這樣的多疑與冷漠。

顧聽霜推著輪椅上前一步,直接扯著寧時亭的袖子,把他往自己這邊扯過來。

他用了點力氣,仿佛宣泄著自己的不滿,寧時亭被他扯地往前一倒,直接撞到了他身上,小狼夾在他們兩個中間,被這麽一撞後,直接擠出了一個嗝兒,嗷嗚聲都變了調子,趕緊一翻身跳了下去。

寧時亭本來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生氣,這時候冷不丁往前一撞,情急之下只記得伸手撐在面前,免得撞到顧聽霜,更怕他跌下輪椅。卻沒想到輪椅被撞得不住往後滑動的時候,顧聽霜反而第一時間扯住了他的領口,直接護著寧時亭的背,和他一起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輪椅被猛地撞去了老遠,滑到院落邊緣時被突出的棱角石頭撞翻了,輪子呼嚕嚕地滾動著。

顧聽霜扣著寧時亭摔在地上,讓寧時亭壓在他身上,自己往後用手撐著地面,呼吸還沒有平定。

鮫人溫暖的呼吸撞過來,整個柔軟的身軀也貼了過來,直接讓顧聽霜傻眼了。他內心那股子陰陽怪氣的怒火,一下子就被這一撞撞得消弭不見,轉而由某種不可言說的震動替代了。

寧時亭慌忙地爬起來,又半跪在他身邊將他扶住,拍打著顧聽霜身上的灰塵,低聲說:“殿下,臣死罪。”

顧聽霜心臟狂跳,不敢再讓他碰自己,更怕寧時亭看出來點什麽,直接擋開他的手:“這種小事就不要整天死罪死罪地掛在嘴邊了。”

小狼竄到輪椅翻倒的地方,用牙咬著把輪椅拖了出來,隨後又跳起來拱了幾拱,把輪椅扶正了,再晃著尾巴,立起來學著人的樣子,用兩只前爪咕嚕咕嚕地把輪椅推了回來。

顧聽霜坐在地上,有些狼狽,寧時亭要過來扶他坐上輪椅,再次被揮開了:“鮫人,去樹下把我的劍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