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4頁)

顧聽霜縱然靈識再卓越,也抗不住小狼軀體本身的暈暈乎乎,他努力睜開眼,只看到眼前朦朧一片。

寧時亭隨手披了件袍子,從水裏走出來,又用外衣把他抱了起來仔細裹好。

還是笑:“怎麽這麽傻呀你。”

聲音裏帶著輕快的笑意,聽起來也確實比幾天前精神了許多。眼睛也亮,整個人被熱氣熏出一層薄薄的紅色來,剔透漂亮。

寧時亭身上還帶著沐浴香的清香,一時間也不打算走,只是隔著外衫把他抱著。

這個懷抱很溫暖,包藏從溫泉池裏剛出來的熱氣,濕潤芬芳。

兩層薄薄的衫子,幾乎貼到肌膚,浸水之後一覽無余。

顧聽霜愣了一下。

他看見了池水之下,不再是年輕人細瘦的雙足,而是一條淡藍透明的魚尾,邊緣泛著細密的光華,鋒利如刀,美麗如虹。

見過寧時亭的人,都會覺得他風華無雙,可如果見過他在水下的樣子,會更覺得,這樣一個人,天生就應該是鮫人。

在明月與東珠的燦爛中浮出水面,眼睛和發端都是海的靜面,每一寸曲線,每一處彎折,都完美無缺。水珠順著緊繃的曲線滾落,溫潤柔美,整個人軟得像是沒有骨頭。

他天生屬於水,天生是要迷惑眾生的。

寧時亭大約還以為他是那頭歡欣鼓舞的小狼,也不避嫌,領口大大方方地敞著,松散沒有正形。

顧聽霜一掙紮,他就不容置疑地將懷抱緊了緊,認真說:“別動啊,我找地方把你擦幹……你看你,一天天的到處玩,蹭了一身泥,好好的毛都弄臟了。”

鮫人四處張望了一下,知道旁邊還有一個清水池,於是拿外袍把他兜住,又跟他好聲好氣地商量:“我把你洗一洗,好不好?”

顧聽霜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他這一生還沒受過這種奇恥大辱——仙者自潔,自然有清心咒和凈化術,但是他因為靈根被廢、行動不便的原因,只能跟凡人一樣給自己擦洗。

而且這樣的情態也從未讓旁人知曉,亦從來不讓府上其他人幫他,他覺得是恥辱。

如果是寧時亭來為他做這件事,更加恥辱。

盡管他現在是小狼的形態,也不允許這種奇恥大辱的事情發生!

但是他剛剛撞暈了,無法操控小狼的四肢,小狼自己的意識又是很喜歡寧時亭的,非常願意順從他的意願,給自己洗一個澡。

顧聽霜就在雙重壓迫之下,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寧時亭拎了過去。

寧時亭隨手扯了一根細長的靈藤,為自己綁住濕漉漉的頭發。隨後又把自己的手籠子拿了過來,戴上後綁住虎口免得滑落。

他跨出水面,魚尾也在出水的刹那變回雙腿。

小銀狼趴在包裹裏,好似擠在一個偌大的繈褓裏。無辜又可憐,圓溜溜的眼睛裏寫滿了茫然。

這樣子看得寧時亭又笑了起來,他心情很好地拍了拍小狼的頭:“等等我啊,我去給你拿沐浴香和幹凈的絹帕。”

顧聽霜還是想掙紮,但是寧時亭用外衣的袖扣打了個結,松松地捆住了小狼的脖子。

這個人嘴上說得溫柔好聽,其實藏了一點有點小壞的心思在裏邊,怕他跑了一樣,還給掛在了一邊的樹梢頭,沉沉墜下來一大截。

顧聽霜在發現實在掙紮不過的時候,也就放棄了,趴在原地等寧時亭回來。

狼眼看得遠,從他這裏也能看見寧時亭在做什麽。

他大病初愈,剛從熱泉池中出來,再吹風的話恐怕又要染上病,正在給自己擦身、重新換衣。

他不避諱遠處有一只小狼,也不知道這滿院花木蟲蟻生靈都有眼睛。

身體雖然細瘦,卻不是外頭娘娘腔們的那種瘦法,他在軍中歷練過,皮膚緊繃,沒有半點松垮的樣子,反而很精神。

腰背挺直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線條流暢、優美清雅。鮫人一族白,肌膚邊緣甚至微微透明,再加上那一頭銀白泛藍的長發,看起來潔凈無瑕。

顧聽霜不喜歡這樣子。

應該說,他最不喜歡寧時亭的樣子,就是這樣的樣子。清淡高遠地站在遠方,好像無人能夠接近的樣子。他想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他想看到他那天下午在自己手中的樣子,咳嗆得滿面紅暈,眼裏泛著淚水,這樣才像個真實的人,而不是蒼白的、薄薄的一片假人。

這一刹那,他也驚異於自己心底生出的、幽暗的毀壞欲望:

毀了這個人,將他虛偽的面具徹底撕碎,看他痛苦、哭叫、痛不欲生,讓他難為情,讓他張開他那兩片薄薄的唇去求他,再用那一把清清淡淡的好嗓子,叫他的名字。

寧時亭很快擦幹了換好了衣服,又把清洗的東西帶了過來。

他伸手按住小狼的頭,輕聲說:“不動啊,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