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魔界九幽宮到揚州之間途經重明國,鐘應兩人去了一趟重明國,花了一夜時間將重明國堆積的事務處理之後,便啟程到了揚州。

前來接待兩人的是“鬼”。

令鐘應有些驚訝的是,鬼變化極大。

總是彎曲的肩背如今挺的筆直,臉上的面具也取下來了,露出了疤痕累累的臉,眉眼比當初一心修劍的青年鋒利狠戾了不少,仿佛成修羅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

然而,臉上的陰沉卻消散了許多。

鐘應猜測,估計是真相大白、大仇得報的原因。

“君上,請隨我來。”鬼說道。

聲音不在刻意嘶啞,顯露出青年的低沉醇厚來。

鬼在前引路,鐘應和君不意跟在後頭。

一路遇上的守衛見到鬼後,遠遠喚了一聲後,便放行了。

鐘應摸著下巴想,這說明鬼在九州、至少在揚州得到了承認,並且在皇甫世家和霜雪劍仙一脈中,取得了較高的地位。

不然的話,在君不意不亮身份的情況下,鬼怎麽可能輕易的將兩人帶進劍塔?

不過,鬼到底不是當年的皇甫旭月,那些守衛雖然並未阻攔,但是無論是動作還是眼神都透著警惕與忌憚。

鐘應瞧了一會兒,眉梢一挑:“你打算回皇甫家?你現在在皇甫家是什麽身份?”

魔界已經平定,鬼回不回去都無所謂。

說到底,鬼當年是鐘應的師兄,還是阿姐喜歡過的人,鐘應就算是鬼的救命恩人,驅使了他六十年,不可能把鬼當白漓他們一樣對待。

鬼若是想當回皇甫家的少主,鐘應便放人,當魔界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鬼腳步一頓,微微低著頭,零碎的額發落下一層陰影,在眼底留下濃重的墨色。

他回答:“為了指認陳冰河,我已經回皇甫家了,至於身份……皇甫少主早就死了,我現在什麽都不是。”

簡簡單單幾句話,鐘應卻能聽出其中的艱險之處。

鬼由道入魔,又在魔界生活了六十年,想要得到皇甫家的承認何其艱難?

就算如今維持了表面的的風平浪靜,暗地裏卻不知道要受多少猜忌和鄙薄……

而這些東西,鐘應前世全部經歷過。

更能感同身受。

那些疏離的目光、排斥的惡言等足以一點一點將人逼至癲狂……

鬼握緊了拳頭:“君上,我打算留在九州,請你批準。”

不等鐘應回答,他又迅速補充:“日後,君上但有所令,鬼定竭盡全力完成。”

鐘應定定看了眼鬼,隨後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你幫我辦了六十年事,早就抵消了救命之恩,不在是九幽宮的人了,你想在哪裏就在哪裏,關我屁事。”

鬼猛的擡頭,臉上劃過一抹錯愕。

“不過,你要是在揚州待不下去了,可以回魔界繼續幫我辦事。”鐘應皺了皺眉頭,頗為不耐煩道,“行了,一點小事而已,別耽誤時間了。”

鬼繼續領路,過了一會兒他才承諾似得道:“好。”

僅僅一字,重若千鈞。

通過數重屏障,穿過一條逼仄的通道,鬼點燃墻壁上的油燈,解開牢門上的禁制,說道:“陳冰河便關押在這裏。”

隨著牢門打開,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鐘應踏入牢房中,擡頭望去,看到了牢籠中的人。

那人手腳、肩膀被長長的銀針釘死在墻壁上,血液一次次染紅了衣裳,在墻壁上結了一層層暗紅的血痂。

頭垂著極低,淩亂的長發遮住了面容。

鐘應拂袖,一陣勁風吹起了亂發,露出了一張蒼白狼狽的臉,正是鐘應記憶中的陳冰河。

鬼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我將他全身劍骨都打斷了,他便是想死也死不了。”

鐘應不由“嘖”了一聲,表揚:“幹的不錯!”

隨後,歪著頭,笑盈盈的對君不意道:“不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嗎?”

君不意目光淡淡:“玉馨書院。”

“不對!”鐘應搖了搖頭,“是在尚合郡譚家,他便是暗中使冰劍偷襲那個,我當時還偷偷追了過去……”

這件事君不意記得,他隱約知道鐘應神魂出竅追了上去,所以昏睡了一夜,卻並不清楚鐘應當時做了什麽。

鐘應得意洋洋:“我把他們全都揍了一頓,包括洛嶺和他。”

手指頭指了指陳冰河,鐘應摸了摸鼻尖,咳了一聲,聲音漸漸轉低:“不過我當年實力有限,讓他們都跑了,不然哪裏還有後面那些麻煩事啊?”

君不意搖頭:“再有下一次,記得叫上我。”

說話聲驚醒了陳冰河,他睜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恍惚了一下,便看到了鬼,目光冰冷狠戾:“原來是皇甫師侄啊,又是來審訊師叔我的?”

鬼神態漠然。

一聲輕笑自牢房中響起,嘲諷:“看來真成了廢人,連我們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