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將雙方相熟之人,挑挑撿撿說了個遍後,秋時遠已經喝了數十杯清酒了。泥紅酒壇見了底,然而,秋時遠臉上卻無一絲紅暈,眼中也無半分醉意。

顯然,這些年來,秋時遠練出了一副好酒量。

和只喝了一杯酒便不敢多沾的鐘應兩人,簡直是天壤之別。

鐘應倒是想練練酒量,但是想一想自己醉了後那副鬼德性,他覺得還是算了吧……

“對了,上一次通信之時,慕師兄曾說十城商會快舉辦了,我們這些同窗只要拿著身份令牌過去,便能以最低價格拿到十城內的任何靈寶,兩位師兄若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若是沒興趣便不去……”手指輕放酒杯,玉石碰觸,發出清脆之聲,秋時遠說道,“慕師兄這麽說,不過只是想見見故友罷了。”

鐘應點了點頭,頗為誠實的說:“我估計去不了。”

一堆爛攤子還等著他收拾。

秋時遠搖了搖頭:“時辰不早了,我便不叨擾了。”他起身,朝著鐘應兩人擺了擺手,“我先走了……”

音落,秋時遠毫不猶豫的離開,如一陣輕忽的風。

鐘應捏著甜瓜的手指頭一頓,眨了眨眼,再脆口的瓜也沒了胃口。

秋時遠若是走了,便只剩下他一人面對君不意了……

可是,直至秋時遠消失在視線中,鐘應也不曾開口挽留。

他是來見君不意的,見到人後,怎麽能輕易退縮?那太窩囊了!

細碎閑聊聲消失,院落安靜下來,唯有天風吹過,驚起一樹漣漪,厚實的紫藤花簾如波浪一般,在風中簌簌起伏,花苞顫顫巍巍。

鐘應目光悄悄落在了君不意身上。

君不意肩背挺直,坐姿一如當年端正,卻並沒有任何僵硬之感,不經意的透露幾分清貴風華來。

白皙的手指輕捏玉杯,玉杯瑩潤,手指卻比玉杯更加無暇。

睫毛微垂,在水墨色的瞳孔中落下一層月牙狀的陰影,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緒,只留下鏡面一般的平靜——這讓鐘應不由自主的忐忑不安起來。

想了想,鐘應默默將面前最後一盤甜瓜,推到君不意面前。

從空間中抱了一壇酒出來,將玉杯斟滿酒,酒香撲鼻,又醇又濃,這是一壇烈酒,並非先前那種清酒。

鐘應抿了口酒水,給自己壯膽,這才幹澀著嗓子開口:“君不意……我回九州,是來找你的。”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我想問你一些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一雙桃花眼無遮無攔,呈現在君不意面前,失去了往日如刀林般的逼人鋒利,亦沒了令人挪不開眼的瀲灩之色,盛滿了種種復雜情緒。

有緊張、有糾結、有悲傷、有懷念、有愧疚……那些在秋時遠、老院主等人面前小心翼翼隱藏的情緒,全部呈現在君不意面前。

原來,沒心沒肺的小混蛋也不是全然的瀟灑無忌,也會沾染上種種情緒……

君不意沉默了片刻,看著鐘應不知不覺抿了一口又一口酒,直到酒杯見底,才淡淡道:“你想問什麽?”

鐘應神色緊繃,一字一句:“從一開始,你就是黃昏殿主對不對?疏影君、君少舒都是你。”

不等君不意回答,鐘應便自顧自的道:“疏影君是世人給你的封號,少舒兩個字,則是驚鴻夫人為你取得名字,對不對?”

唇角扯了扯,鐘應慢慢梳理這些年來,一樁樁事:“當年在太子殿時,伯母曾經跟我說過,你母親為你取過名字,後來我又發現小八收藏的一本練字帖上,寫著有君少舒這三個字……我本該想到是你的。”

可是,他沒敢這麽想,潛意識中不敢想。

君不意唇瓣動了動:“……嗯,五歲以前,我的名字是君少舒。”

“我十四歲時,在扶風城齊家救我的人是你,入學之後,你最開始就認出了我,一個混血魔族,只是你沒放在心上罷了,所以任由我折騰?”

只不過那個時候,十五歲的赤丹太子練氣功夫還不到家,加上鐘應又太能惹事,著實把君不意氣狠了幾次。

“七院試煉那段時間,我以為你在泡冷水,實際上你以疏影君的身份,悄悄闖入了禁地,受了傷回來時,我發現了血腥味,見到了受傷的你,你本想糊弄過去,卻不想我自願為你遮掩……我是不是很傻?”

君不意睫毛微顫:“並沒有。”

鐘應沒把這三個字放在心上,他若是不傻,就不會什麽都看不出了。

“六十年前,你為什麽要以疏影君的身份來找我?”

“因為……”

“讓我猜猜!”

鐘應打斷了他的話,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下,嗆著咳了幾聲,一雙眼睛亮灼灼的盯著君不意,好似有什麽東西掙紮欲出:“阿姐告訴我,你當時為了劍塔受了重傷。我是不是可以猜測,你當時已經力竭到無法使用靈力了,所以只能以疏影君的身份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