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霄後割破食指,點在玄盒中央的晶石上,靈氣混合著血液流淌而下,一滴一滴,晶石如飲飽露水的花朵,更加鮮亮幾分。

只聽“哢嚓”一聲,玄盒微微裂開一道縫隙。

霄後掐訣,十只翻飛,結出一個個復雜的手印。

玄盒掀開,露出一朵散發瑩光的純白花朵來。混了靈氣的血液便順勢滴在了花朵上,只見無暇的花瓣上,血色花紋蔓延,直至占據整朵花瓣。

花朵化為星光,順著霄後手指注入重明皇眉心。

霄後松了口氣,似乎耗費了大力氣一般,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

君不意上前,微闔眼簾,以靈力探查兩人的身體情況。

重明皇的身體如幹涸的河流重新注入水源,霄後則只是靈力耗損大多……

確定兩人沒事之後,君不意睜開眸子,松開了手。

“我就說了沒事吧。”霄後將被褥上的衣料疊在雙腿上,唇角露出無奈的笑容來,“現在只等你父皇醒了。”

搖了搖頭,霄後又補充:“他這樣子,我才不擔心,先前你沉睡了六十年,怎麽都不醒,一天比一天虛弱,才讓母後和小八擔心,小八那孩子偷偷哭了幾次。”

“我見過小八了,他看見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終於醒了?怎麽不睡死?”

霄後忍俊不禁,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君九思:“小八就是口是心非。”

“我知道。”

“小八這孩子,以為自己能騙得了誰?”霄後繼續吐槽自家兒子。

一般來說,稍微聊幾句家常後,君不意便會離開,霄後則自己忙自己的。

然而,當霄後拿出針線,打算繼續繡花紋時,君不意卻並未離開,她有些意外,溫聲詢問:“意兒,你有什麽事想問母後嗎?”

“……母後。”君不意輕聲問,“您為何會同父皇在一起?”

霄後有些驚訝,目光不由在他身上轉了一圈。

宮燈搖曳,將寢宮照的明亮,君不意眼底落了一圈淺淡的陰影,如同滴在水墨畫上的水漬,模糊了墨痕,看不清真實。

然而,她對君不意的情況一清二楚。

這孩子二十年的時光忍受秘術反噬的痛苦,六十年的時光沉睡在昏暗的冰室,明明資質絕頂,身世尊崇,該世所矚目,卻在連她零頭都沒有年紀白了一頭長發……

最初,她每每看到這頭毫無生機的白發,都覺得心酸,後來,只是不想讓蘇醒的君不意察覺到,才收斂了情緒罷了。

這孩子只動過一次真心,能影響他至深的,唯有一人罷了。

想到鐘應,霄後只想嘆息。

六十年了,那個如桃花燦爛的少年一次都沒來過重明國,一次都沒看過君不意……

她有些心疼自家孩子。

沉默了好一會兒,霄後才緩緩開口:“那是五千年前的事了,你父皇出身大宗門,而我只是個小宗門弟子,當時宗門的掌權者是我姑姑,宗門遭逢大難,只能依附大宗門,我姑姑考慮了許久,對我說:要怪就怪姑姑吧。然後,便想將我送給你父皇做爐鼎……很意外吧?”

君不意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件事,在眾生鏡中,親身經歷了一遍。

大宗門指的是太一宗,小宗門指的是玉泉宮,“大難”指的是無盡深淵邪物一事,姑姑指的是當年的玉泉宮主,而重明皇還是清風朗月的太一宗代宗主……

霄後陷入回憶:“大宗門禁爐鼎一事,你父皇的長輩便改成了訂婚,我知道此事非你父皇所願,可是你父皇並未拒絕,我非常感激,感謝他讓我此生還有合道的機遇。”

她最初並未奢求太多,只想等事情過了後,她便主動解決婚約,不讓君長生多個累贅。

在邪物爬出深淵後,她不顧親友反對前往戰場,也是因為她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

直到相伴五年,再也舍不得君長生,幸好她沒有錯付癡心,得到了同等的心意。不管她最初如何打算,五年後,她都決定和君長生攜手此生。

她滿心歡喜、忐忑的回了玉泉宮,等待道侶大典,可是,她等來的是個噩夢……

太一宗被屠,無人存活!

她將自己鎖在了閉關室,鎖了數月。其實,她並沒有痛哭,也沒有哀傷,大腦一片空白,充斥著不可思議和不願相信。

直到姑姑敲門,告訴她:君長生還活著,他回了重明國。

失魂落魄的她突然精神煥發,離開了閉關室,迫不及待的去重明國尋他。

君長生變了許多,幾乎陌生到讓她認不出,短暫的沉默後,便是無以復加的心疼。付出全部心血的太一宗毀於一旦,最痛苦的人莫過於君長生。

活下來的人,總會把死人的擔子往身上背。

而身為代宗主的君長生,身上壓著數萬亡人的血仇,那些亡人是他的師傅師叔、師兄弟、徒兒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