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第2/3頁)

“師尊,誅邪之戰若沒有您,九州早便毀了大半,您救了無數無辜生靈,此為大功德一件,怎麽能怪您?”

“是深淵邪物吞噬魂魄,先一步擾亂了輪回,師尊您才開始魂兮台的啊!”

“凡人敬重於您,方才建立廟宇,供奉神君,怎麽是師尊的錯?”

雪回神君也不知道沒有沒聽進去,只道:“天道若認為我是錯,我便是錯。”

眾弟子啞然。

乾元道人揪著自己胡子,無知無覺的揪下一兩根:“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是為變數和生機。師尊,您說過,事無絕對,總有一線生機,說不定這次飛升失敗,只不過是冥冥之中的一次劫數,渡過便好了。”

“生機?”雪回神君側首,眸光落在乾元道人面容上,重復,“生機……嗎?”

乾元道人心頭沉悶,重重點了點頭。

雪回神君唇角綻開笑意,如一閃而逝的煙火,瑰麗之後,便是蒼白死寂:“那一線生機,到底指的是什麽?”

“這……”

“阿元,你知道一界之主嗎?”

乾元道人從未離開過九州,並不像雪回神君一般見多識廣,稍稍一遲疑後,便搖了搖頭。

雪回神君解釋:“所謂一界之主,便是誕生於此世、成為此世最強者、和天道融為一體、相輔相成之人。只要身處此世,便可立於不敗之地。當然,我非此世之人,並沒有這個資格。但是,還有另一條道可走……”

他用教導小弟子一般,溫和又包容的聲音說:“以世界為爐鼎,煉化此世,奪取此世力量。”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不說乾元道人等人,就是鐘應看雪回神君的目光,都透著幾分不可思議。

這個念頭太瘋狂了!

玉泉宮主想將白霄送給君長生做爐鼎,雪回神君都拒絕了,他當時答“太一宗明文規定,弟子不許使用爐鼎”。

因為使用爐鼎提升修為,有點兒歪門邪道的意思了。

作為爐鼎的一方,輕則修真之路斷絕,重則靈力枯竭而亡。

若所謂的“爐鼎”指的並非身如浮萍的女子,而是一方大世界了?這個世界會如何?想一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鐘應身為魔君,前世殺戮之意最重的時候,也最多想過占領九州,令九州生靈塗炭而已,而非毀了此世。

“師尊。”乾元道人心頭狂跳,幹澀的開口,“這種話,您跟我們師兄弟說說就好,可千萬別跟旁的什麽人說,若是旁人生了什麽心思……”

對上雪回神君的眸子,乾元道人的聲音梗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只覺得異常的難受。

那雙往日裏溫軟的眸子,失去了所有光彩,空蕩蕩的,印著紗簾的陰影。

“阿元,你過來。”雪回神君招手。

乾元道人站在地板上,跟生了根發了芽似得,根本擡不動腿。

不該過去,師尊很不對勁。

有個聲音這麽告訴他。

可是看到雪回神君蒼冷的膚色和失了色澤的銀發時,乾元道人又一陣陣的不忍心,數千年的師徒情分,他怎麽忍心令師尊此時失望?

耐著沉重的步伐,乾元道人來到了床榻邊,枯老的面容滿是擔憂:“師尊,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徒兒。”

雪回神君拉住老人的手臂,眸底暗光微顫。

有什麽東西在動搖,有什麽東西在掙紮,最後被荒蕪掩蓋。

鐘應瞳孔一縮,猛的喊道:“大師兄!小心!”

君不意同時出聲:“快離開神君!”

然而兩人的聲音似乎被鏡中世界屏蔽,無人聽到他們在說什麽,無人看到他們在做什麽。

兩人意識到這點,幾乎同時出手,卻撲了個空。

這一瞬間,兩人的身體脫離了鏡中世界,立足於虛空,眼前之景成了虛幻之景,他們根本碰觸不到。

仿佛畫外之中,看著畫中世界的喜怒哀樂。

雪回神君俯身,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傾瀉而下,神色模糊不清,他在自己第一個徒兒耳邊低語,清清幽幽:“為師先前只要一想到離開,就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九州的山水,舍不得龍首山脈的太一宗,舍不得你們。可是當我無法離開時,我發現,九州原來是囚禁我萬年的牢籠……”

“你們建的茅屋我很喜歡,可是它到底不是我的故鄉。”

“師尊……”

乾元道人唇瓣顫抖,生滿皺紋的眼睛中,隱約浮現點點淚光。

一柄長劍穿過他的心臟,自老人的後背透出一截劍刃。血珠子如水流一般,從薄而利的刀刃流淌而過,在地板上蜿蜒如血蛇。

無上劍意透過劍刃,摧毀乾元道人的合道之軀,仙人之魂。

血腥味蔓延整個臥房,驚駭了屋中所有人。

和弟子們的惶惶相比,雪回神君的神色卻格外的冷清平淡,冷漠到近乎狠絕,近乎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