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君不意將墨色長發拂至耳後,下意識望向鐘應,有些幹澀的重復:“我母後。”

吐字清晰,鐘應聽的明明白白。

魔君對於死對頭的娘“來書院”這種事,產生了濃濃的震驚。

畢竟,在他前世的記憶中,重明國的帝後是如同背景板般的存在,如今居然要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這讓他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恰在這時,千目鏡的鏡面散開絲絲漣漪,如同被春雨洗過的碧空,鏡面清晰的浮現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看著不過雙十年華,身穿一襲素色衣裳,未著環佩,未施粉黛,唯有烏壓壓的發髻上,簪了一只水晶芙蕖。

她生的清麗,淡色的眉,淡色的唇,細長的眼中,是一雙琉璃色澤的瞳孔,不沾絲毫塵埃,好像不該存在於人間的神妃仙子。

蓮中君的氣質跟她極像,不同的是,蓮中君偏清冷,這女子偏空靈。

而她身後則是層疊的雲霧和若隱若現的青山,正是日月台。

“原來,真沒起床啊。”女子環顧一周,目光從鐘應身上掃過,落在了君不意身上。

……重明國的白霄皇後,霄後!

鐘應手一抖,千目鏡從掌心滾落,在被褥上轉了兩圈後,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

鐘應順著指尖往上瞧,看到了手的主人——君不意。

君不意一只手支著床榻,另一只手則覆蓋了鏡面,遮住了千目鏡另一頭人的視線。因為他的動作,領口微微敞開,一頭長發自肩頭傾瀉而下,如溪流蜿蜒。

他的目光落在千目鏡上,神色專注,然而鐘應不知怎麽,從君不意輕輕抿著的唇上,看出了他的一絲緊張和慌亂……

“君……”鐘應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說什麽,話語到了唇邊,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為君不意側首,手指抵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絲絲縷縷的光線落在兩人身上,鐘應清晰的看到了君不意微紅的頸項和耳垂,紅色如雲霞暈染,自頸項蔓延到鎖骨,自耳垂蔓延到臉頰,然後被面具擋住。

唇瓣微啟,君不意無聲的說:別出聲。

鐘應摸了摸鼻子,心想,蓮中君這樣子,怎麽像第一次犯錯,被長輩抓個正著的乖孩子。

“母後。”君不意默了片刻後,用平靜的嗓音開口,“您現在在日月台是嗎?我馬上來接您。”

“你身邊那孩子是誰?”霄後直接詢問。

君不意呼吸一滯,繼續用平靜的聲音說:“那是我的宿友,鐘應。”

霄後輕笑一聲:“看來你跟他相處的很不錯,都能同塌而眠了,母後我可以放心了。”

君不意:“……”

“你們昨晚……”霄後還想說什麽,大概是顧及自己孩子臉皮薄,止住了話語,轉移了話題,“你住在哪間院落?母後來找你。”

“丙、丙字叁號院。”君不意的聲音輕顫。

“好。”關掉千目鏡之前,霄後留下了最後一句話,“瑤光院主來了,我先同她敘敘舊。”

君不意:“……嗯。”

千目鏡上流轉的靈力散去,君不意緩緩收回手。

千目鏡落在被褥中,此時看著便像一面普通的梳妝鏡。

君不意的目光未曾從鏡面上挪開,卻擡手遮住了面容,眉眼間第一次流露出懊惱之色。

“我現在可以說話了吧?”鐘應拿起千目鏡,一副探究的神色。

“可以……”君不意呢喃。

隨後,他猛的回神,輕輕推了推鐘應的肩頭:“別賴在床上了,快起來,在母後來之前,把這裏收拾好。”

“等等。”鐘應舉起手,“這是你娘又不是我娘。”

他剛剛雖然被霄後震驚了一下,但是見蓮中君這幅模樣,立刻就冷靜下來了,甚至有點兒想看好戲。

作為一名旁觀者,他不覺得這關自己什麽事。

“那好。”君不意痛快的嗯了聲,手指頭指了指旁邊房間,“那你搬回去。”

鐘應:“我才不!”

蓮中君這裏要什麽有什麽,舒適又溫暖,還有人暖床,他已經住慣了,才不要回原先那間又破又爛,什麽都沒有的臥房,雖然目前那間臥房已經不會“風雪交加”了。

但是!誰回去誰傻子!

鐘應利索的從溫暖的被褥中跳出來,穿鞋穿衣,嘴上還沒個停歇:“你不是說要收拾嗎?可別我起來了,你還賴著。”

君不意唇角輕輕勾起,有了些許弧度和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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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台上,霄後收了千目鏡,掩唇而笑。

她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肩膀高的小少年。

那少年看著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穿著跟霄後同款式的素衣,因為年歲尚輕,頭發未束,直接披散在肩頭,唯有側臉編了條小辮子,用一根紅繩紮著。

他生的跟霄後有三分相似,然而細長的眉眼卻透著幾分倨傲,薄唇緊緊抿著,好像一只隨時會上來撓你兩爪子的貓兒似得。